她写得很快,水迹还没消退。周思诚辨认清楚了,将信将疑:“你肯定他一定会来?”
姒今转过身,笑得百媚千娇:“那就看你懂不懂吓人了。”
周思诚当然不懂,但跟着她和孙麻子浸淫了这么些天,不懂也总窥到门径了。他写了一封匿名信,告诉张是民去那个地址,还特意加了些这两天在风水书上看到的玄词,一会儿恐吓他鬼魂索命,一会儿隐射他家门不幸,恩威并施。这种写法最是小儿科,他写完自己都不忍卒读,但是对付心里有鬼的迷信之人,最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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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是民果然来了。
地点就选在姒今被困水底时的那个荒田。子时月黑风高,周思诚出面立在荒野中央,四面摆了七根蜡烛,摆成一个环。
张是民一来,就看见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风衣,拿着一根长火柴,慢条斯理地把一根根蜡烛全都点上。周围有荒草,张是民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惶惶然四处张望,只觉得颈上凉凉的,好像怕突然飘过来一个鬼影撕了他的脖子似的。
周思诚吹灭火柴,随手扔在荒草里,两手潇洒地放进风衣口袋:“张老板是一个人来的?”
张是民连连点头:“似啊似啊,小的怎么敢带人来哦。你信上唆我只要带钱来给姑奶奶磕个头,姑奶奶就会放过我哒……你看哦,我全都带来辣。”说着还拿出随身带的一个手提箱,打开来给他看,里面一排全是人.民.币。
这人虽说心里有鬼,可又不像是那些极恶之人,心思单纯得可以。周思诚嗤笑一声,都不忍心吓唬他了,只好照着姒今的说法,示意他:“看到这七根蜡烛了没有?”
张是民点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看到了看到了!”
“把钱分七摊,在蜡烛上烧了,烧一捆磕三个头,磕满了就好了。”
张是民心里也痛。他虽说也在黑市上混,但赚的也是辛苦钱,这么把好端端的票子烧了也肉痛。但人不和鬼斗,谁叫他犯了女鬼的忌讳呢?破财消灾嘛,人家在暗他在明,那女鬼昨儿个能控制他写字,明儿个指不定就让他抹自己脖子了。
他这人别的不说,就是惜命,连忙趴下去分钱。
周思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忍着没笑出声。说这人什么好呢?看上去也是个奸诈狡猾的,结果被姒今这一套吓得屁滚尿流,分钱的时候还一叠一叠比着分,务必追求等分,生怕哪一叠少了哪一叠多了。
看那钱的厚度,得有十来万。他听过鬼神需要磕头的,没听说过让人家烧真钱的,姒今这种睚眦必报的女人,估计这两样都是唬人的,为的就是报他在张家别墅里想对她不利的一箭之仇。
他在心里摇摇头:幸好没有惹过这个女人——不过,唔,真的没惹过么?
这样想着,张是民那头已经磕上了。前两天下过雨,地里都是湿泥,他磕了一脑袋的泥,看起来教人忍俊不禁,还嘿嘿地朝他笑:“磕完了,姑奶奶还满意不?”
周思诚向他友善地笑了笑:“这你就要问她了。”
话音刚落,平地掀起一阵风,蜡烛的火苗剧烈地抖动,却不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七个虚影从蜡烛上满满浮现,把张是民围在中央。
七双幽寂如灰的眸子在惨白的脸上缓缓睁开,直勾勾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