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浴缸,我想妈妈,我都有一百年那么长没刷牙了,牙都臭了。”赢水姬红了眼眶。
“我不想刷牙,我想吃糖。”
“我想吃糖,我想洗澡。我想睡觉。”
……
他们乱七八糟地讨论着,然而只是讨论,只是委屈,并没有哭,也没有闹。
刘凤听的有些唏嘘:“这些孩子,可怜啊。”
是啊,可怜啊。
无论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还是有父母养的,洗澡,刷牙,睡觉,这些在和平年代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然而,现在却不然。
下了高速,车子就近停在了一家独户的小洋楼下。
现在是凌晨五点五十八分。但现在是冬日,天色亮的晚,且大家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已然十分疲惫,急需休憩。
彭松柏带人下车,去敲门,求借宿。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几声嚎叫——丧尸。
门被几只丧尸从内至外撞的摇摇欲坠。彭松柏当机立断,等待丧尸从门里出来,快速结果了丧尸:“其余人在车内呆着不要下来,我们先进去看看。”
他说罢,带着几个人冲进了小楼房,很快,便又传来打斗声和丧尸的低嚎。
或许是心理作用,越是知道很快便能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越觉得困。中人昏昏欲睡地等了十分钟,终于盼到了彭松柏一行出来:“三层楼,十二个房间,除厨房,厕所外,有十个房间可以住人。大家自带被褥。床不够,要铺地铺。”
众人欢呼一声,皆下了车。
其实,被褥都有些发潮了,但是谁顾得上呢?能舒展身子好好睡一觉,想一想都很惬意。
“每四个人一个房间,都往楼上走。”彭松柏大声道。
然后他快速安排了一下,有三个人和他一起住楼下,守夜,看着车和吃的,在给龙井他们一共两个房间,五个人一间,也能够住下了。
龙井从后备箱取出了被褥和睡袋。几个小的一个拉一个,揉着眼睛,跟着抱着被褥和睡袋的大人走。
刘凤和沈忠享分别去两个屋,看孩子。
l县的供电系统还算正常,反正高速公路上是有路灯的,现在进了房间,也能打开电灯,快速收拾了下屋子。铺好被褥,刘凤自己先撑不住要躺下了。强忍着困意,她去隔壁房间和儿子说了一声,这才终于安心回来,检查了田心他们几个的被褥是否盖好。然后细心地插了门闩,合衣躺下睡觉。
这头,沈忠享年龄大了,刘凤帮忙铺好了被褥,他强撑着眼张罗几个小的睡下——幸而他这屋的男孩子们大多是听话的,唯一不听话的董尧尧,也有苏晨能制得住。
等一切妥了,他也细心地插了门闩。自己躺下睡着了。
所有人都睡得很香,唯独嬴政。
待得龙井睡熟之后,他悄悄起身。
没有管门,直接用他的空间异能移动出去。
因为龙井担心的卫星问题,以后他肯定是不能多用异能了,但是今天的天气很能掩护他做一些事。
嬴政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从空间中拿出一辆车。然后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去扫货去——他得趁着这天气,多给龙井备点储备粮,免得以后用异能不方便时短了龙井吃的。
l县的食品厂日用品厂,服装厂都不算多,嬴政很快便扫荡的差不多了。既然知道头顶上有个卫星威胁,他每次扫货便会下意识地留下一些掩人耳目。
然而,就在扫货的同时,他发现,l县虽然算不上是全盘沦陷,但丧尸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其实这种情况很好解释:毕竟丧尸的传染性极强,被它抓、咬到都会成为新的丧尸,而人类却没有对抗它最有效的办法。
所以,新的丧尸越来越多,此消彼长之下,人口越来越少,便不最为奇了。
筋疲力尽地回来,依旧是到了偏僻之处,用空间异能移动回小房间。
嬴政发现,他对异能的控制更加熟练了。
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钻入温暖的被窝,反手抱紧了身边的人。他终于松了口气,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放心地闭上眼进入梦乡。
然而,在熟睡的一瞬,他脑海里却忍不住想:世上有几人能这样?同最爱的人,两次慢慢长大。
前世,他是他的。
今生,他是他的。
不过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地点。当年他照顾他,而今,他照顾他。
风水转了一轮,却谁都不曾被辜负。
第二日嬴政是被龙井叫醒的。
“阿政。”龙井掐了掐他的脸,“睡懒觉,你也会睡懒觉啊。”
嬴政并不想告诉龙井,他昨晚用了一个多小时,飞速跑完了全县,给他收罗了多少好东西。
“几点了?”不知不觉,他已然彻底习惯了二十四小时制。
“快十一点了,”龙井说,“雪停了,我们该走了。”
嬴政从被窝中出来,忍不住便是一个激灵——外头太冷。
“好多人病了。”龙井说,“很多人昨晚没脱衣服就睡下了,早上起来,就病了。妈也病了。需要一点感冒药。”
嬴政先是一怔,继而明白了,他低声:“你那里的确不好拿。”
龙井当初在沈忠享家,是连药柜一起收的,共占了一个格子。那药柜很大,他们睡的这间房是放不下药柜的。掏出来太显眼了。
嬴政想了想,心念一动,地上出现了几个纸箱子。一箱子是板蓝根冲剂,一箱子是感冒清冲剂:“该用哪个?”
龙井也不知道,他想了想,决定叫沈忠享来看。
嬴政阻止了他,两个箱子都拆开,然后各拿出一盒药。龙井会意,将箱子自己收起来。然后从两盒药中各拿出一小包,藏在袖子里。这才出去找沈忠享。
等沈忠享判断好了该用哪个后,龙井便去找人借碗借水。
在龙井想来,碗很好借,水有点难,但是,他可以拿一瓶矿泉水和他们换。
然而,等到他找到真正生活做饭的车队女人们,表达了来意后,却无人理他。
龙井初时还以为她们是没听到,然而多次试探后,他终于确定,她们是故意的。而问题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今天凌晨,他拒绝了车上多坐三个人的要求。
拿着药包回来,沈忠享吓了一跳:“没借到热水?”
“不肯给我借。”龙井说,“应该是都知道了我不想让人上我们车的事情。”
沈忠享叹了口气。老实说,他绝对是和龙井他们站在一边的:万一上车的是个麻烦,就不太好了。
刘凤感冒的很重,她身边堆着用过的卫生纸,其奢侈程度简直是招人嫉恨!要知道,人家车队里头好多人现在上厕所都是用落叶之类的东西,就差回到大便后用竹片刮一刮,用麻绳扯一扯的古代。
今天感冒的人有很多,然而感冒之后,居然还有卫生纸擦鼻涕的,可就她刘凤一个。
刘凤是没出去看,加上龙井库存很充足,一口气给了两三卷,因此丝毫不觉得纸有多宝贵。
此时,她听了龙井的话,张口便道:“就是,我们的车,为什么还要看他们脸色?我们还给了那么多吃的呢!”
她鼻音很重,几乎没人听得清她到底在说啥。
所以,能回应她的只有青禾他们。龙井听不清她说啥,索性也不听了,只一心想该怎么办。
“要是有人有火异能就好了。”龙井一想到厨房的煤气罐已经被车队的女人们独占了,心里头就发愁。
而此时。
雪花飘飘落在前往s县高速路上。
一辆车,翻倒在地。尸体堆中,一双手慢慢地,慢慢地伸了出来。
那是一双黑瘦、秀气小巧的手,手的主人仿佛是一颗顽强地草籽,慢慢地从厚如磨盘的磐石底下钻长出来。
慢慢地,慢慢地。
那手上方的尸体堆动了,好几具尸体因为身下的移动,而慢慢地移开。
“有丧尸。”细弱蝇呐地声音忽然想起。
一片雪花落下,落在了她伸向天空的那只手上。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随着另一只手的伸出,尸体堆上的尸体,彻底被移开了。
那一只手上,有着深深地信痕,泛着青紫。
手的主人望着天空,看着雪花,过了好久,终于慢慢地爬起。
她有着长而凌乱且油腻的头发,还有一张未长成的俏脸。
她起身,忽然打了个响指,手指尖冒出火来。不大,只是个火星子。
“我活着。”她慢慢地说,嘴角绽开了一个笑容,“我活着,而你们却都死了。”
龙井惦念着火系异能可以烧火做饭。然而,念了没一会儿,又放下了。
嬴政此时已然收拾好了,正从屋里走出来。
“怎么了?”他看向龙井。
儿子一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好吧,刘凤早就习惯了。以前她儿子都不喊她妈,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
她看着嬴政:“阿正,你不鼻塞吧?”
“没事,我脱了衣服睡的。”嬴政道。
龙井立刻白了他一眼,这里头有些什么事,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才清楚。
“不行,你和阿井待会儿都喝包感冒药预防一下。”刘凤却不放心。
“喝什么感冒药?”沈忠享道,“要预防感冒,最有效的还是喝老姜水。”
“老姜我有。”龙井说,“问题是,她们不借给我热水,刚刚去问了,连锅都不借给我。”
他自己自然是有锅有灶的。然而,那些东西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他怎么好往外拿?
嬴政自然也是懂的,他看向了沈忠享:“沈大夫,待会儿能否借您面子一用?”
沈忠享一愣,正想问干什么。忽见龙井拍手:“好,我怎么没想到?”
这些刘凤和沈忠享都傻了,两人对看一眼,确定没有漏听什么。
那,既然没有漏听,龙井是怎么知道嬴政要做什么的?
难不成,还真是什么心有灵犀?
不管刘凤和沈忠享是怎么想的,反正龙井是完全领会了嬴政的意思:“沈伯伯,如果我们把您是大夫的事情说出来……”
沈忠享明白了:“没问题,尽管说,这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
龙井和嬴政对视一眼,决定先去车上做点小准备。
两人结伴往外走。刘凤却仍在问沈忠享:“这都是在打什么哑谜?我咋想不明白?”
龙井在车后备箱放了七八个老生姜,和两盒板蓝根冲剂。然后将后备箱锁好,两人对视一眼,龙井亮了亮手中的一小包。都笑了。
两人火急火燎地往里走,经过车队正在聊天的人时,龙井手头一松,将药落在了地上,两人脚步不停继续走。走了七八步,龙井忽然‘唉呀’了一声。
“怎么了?”嬴政慌忙问。
“药弄丢了。”龙井急切地说。
此言一出,聊天的人声音都小了很多,有一个低头一看,从自己脚边捡起了一包药。
还没细看,龙井冲了过来:“这是我的药。”
那人也没还,只是看了看名字:“板蓝根冲剂?”
顿时,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大家像看稀罕一样,都争先恐后地去看。嬴政追了过来,和龙井站在一处,表情都很着急。
“喂!”龙井喊了一声,可是没人理他。
“喂!”他又喊了声,“我妈感冒了,这药是给她吃的,你们还给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后,这些人更不愿意还了。
“感冒吃的?”
“是啊,感冒就吃这个。”
“不是吃白加黑,新康泰克什么的?”
“那些吃了容易瞌睡,这药温和,正好。”
……
眼看人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都讨论上了,龙井更‘急’了:“喂,你们还给我啊!”
这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吸引了彭松柏的注意。
他正在补觉,外头太吵。彭松柏睁开眼,看到了表上的时间。
他起身,披着衣服出来,推开了门:“怎么了?小声点。”
昨晚和他一起值班的兄弟们还睡得很沉。
眼见老大来了,便有几个实在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彭老大。有药!药啊!”
彭松柏还不知道已经有很多人感冒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车队队长应该有的敏锐直觉。其实早在t县,他就很想弄点药,只可惜,由于zf大力整顿,他们所在的城里,诊所药店都不多,规模也不大,最要紧的是,他也没抢到过药,去了的时候,药店都空了。此时听到有药,他几步跨过去,接过那小小的药包来看。
别小看这一包药,现在这个世道,制药厂还有人上班?
只恐怕,现有的这些药已是最后一批了。
而这玩意,有时候没了它还真不行。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
彭松柏看着手中那小小的药包,有些激动:“药呢?就这一包?”
“这药是我的!”龙井大喊道。
彭松柏脸上的激动之情敛去了,他环视了一下自己人,只见他们都点了点头。
十分不情愿地,他将药包递给了龙井:“龙小兄弟,你还有多余的药吗?无论是哪种都行。”
“药不多。”龙井说,“我们的药是沈伯伯给的。”
“沈?”彭松柏仔细想了想,“是那位老伯?”
龙井点头:“沈伯伯是医生,我们车装不了太多东西,但沈伯伯说,冬天容易感冒,所以带一点这个药和生姜什么的都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只有这个和生姜?”彭松柏微微有些失望。
龙井点了点头:“恩,只有这些。”
彭松柏叹了口气:“算了,没事。已经到了l县,我们好好找找,一定也能找到一些药的。”
他说完准备回房:“对了,你们最好也多准备些药,我觉得这药说不定以后会很有用。”
龙井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彭松柏刚刚走了没几步,便停住了。
他转过身,正好看到一个五大三粗地汉子,擤了把鼻涕,黏黏糊糊,正要往地上甩。
“这是怎么了?”他愣了一下。
继而,听到‘吸溜’一声,一个黑瘦的青年,正努力控制鼻涕不要流出来,见他望过来,吓了一跳:“彭老大……”
然而,他一说话,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彻底破功了,那鼻涕晶莹透亮地挂在了他人中上,拖到了上嘴唇。
“这都是怎么了?”
“彭老大,我们大概有十多个人感冒了。这家人房子我们也翻箱倒柜的找了,药都过期了,但是大家也吃了,待会儿可能有效。”最前头一个没生病的男人说。
“过期了还吃?”彭松柏勃然大怒,“万一吃出个好歹怎么办?”
“我们也是想早点好起来。”
“想要好起来就不要生病。虽然说l县一定有药店,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人抢光了,”彭松柏皱了眉头,“实在不行倒是也可以去找制药厂,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制药厂具体位置,而且那里丧尸一定更多。还是找药店划算。”
“可是这药店又不一定能立刻找到,”彭松柏想了想,“算了,还是去和他们换点药回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开价了。”
龙井和嬴政等了几分钟,彭松柏终于来了。
“我手底下有十多个人也感冒了,龙小兄弟,你那药还有没有?我能不能跟你换?”
龙井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因为就像彭松柏说的那样:药这样的东西,越往后越是有市无价。
“你要拿什么和我换?”他问。
彭松柏试探性地打了个白条:“l县可能会有很多药店。要不,我到时候拿同样的药和你换?”
说罢,他又补充:“如果没有找到那么多。或者你不想要,你也可以提。”
龙井点了点头:“好,我自己提。”
彭松柏深吸了一口气,等他说要求。
他已经做好了龙井可能会提出要走他所有的食物的心理准备,当然,如果龙井真的提了这个问题,他是不可能答应的。毕竟没了药还有个药店聊以安慰,没了粮他们四十二个人,定会很难活下去。
然而龙井的要求却是——
“我想用一下锅和灶。这个药我有两盒,但我只能给你们一盒,如果找到了药店你还我,找不到就算了。我相信你。另外我想熬一些姜汤。如果你们想喝也可以,但是要自己出水。”
彭松柏有点愣住了,他没想到,龙井今天竟如此好说话。难道凌晨那个打死不愿意帮忙收留三个人的小家伙不是他?
然而,无论如何,这份情彭松柏还是心领的:“这药,这药的情我领了。大恩不言谢,姜汤水对我们的确很有用,我也不客气了。现在天冷,等到待会儿进了县城,我先给你们弄每人弄一身羽绒衣,等找到了药店,我还你三盒药。”
龙井不和他客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