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鹤鸣浑厚的声音依然在听筒传来:“林经理,今天时间太晚了,我也确实在乡下回不去县城。明天一早我就直接去府上接您,咱们一起去一趟医院吧,这个不肖的小畜生不开眼,得罪了真神都不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他。”话里透着咬牙切齿。林翰道:“谢书记,这可使不得。不敢劳动您大驾,您每天日理万机,到现在都还在乡下忙于工作不能回来,全县的多少大事等着您呢,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谢鹤鸣听林翰这样说,似乎是找回了点面子,心情很是舒畅,拒绝道:“林经理难得从省城归家探亲一次,总得给我这个家乡人一点薄面吧?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您等我的电话吧。今晚的事小梁所长应该已经到了,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和他说,放心好了,一定叫您满意。”林翰客气道:“这可有些汗颜了,谢书记给的面子太大了,我受宠若惊啊。”他这也是在和谢鹤鸣表态:行了,你做的很好了,我很满意了,不会编排你的不是了。
谢鹤鸣听出来弦外之音,呵呵笑道:“那就这样林经理,明早见啊。”便挂了电话。他此番做出如此低姿态,也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本来正在乡下调研,晚饭的时候喝了一杯白酒。后来就被乡里的书记和乡长拉着,非要约他打麻将。书记乡长平日里请都请不到的谢书记,肯屈尊在乡里住上一晚,如何能放过这个和领导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娱乐项目也是必须有的一道程序。
谁知道几圈麻将打下来,谢鹤鸣就接到了市委副书记黄宽的电话。劈头盖脸的不由分说,就把他连带着他的那个外甥一顿臭骂。搞的谢鹤鸣直发懵。黄宽首先是市委副书记,副厅级别。然后才是兼任着市发改委主任,从发改委这个单位来讲,算是高配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和谢鹤鸣“很熟”。黄宽在建琢做县委书记的时候,谢鹤鸣还只是城建局一个小小的副局长。那个时候黄宽喜欢揽权,一个县委书记抓起了政府该管的事情:大力加强城市建设。一来二去的,在工作上和谢鹤鸣就有了很多交集。而谢鹤鸣为人十分激灵乖巧,对黄宽的指示言听计从,对时任县长的命令就阴奉阳违。后来甚至绕过了县长,成功得博得了黄宽的信任,登上了他这辆实力雄厚的战车。
到黄宽调任末阳市发改委主任的时候,他临走前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调整了城建系统的班子,谢鹤鸣如愿坐上了局长的宝座。再后来黄宽扶摇直上,正处升到了副厅,官至市委副书记。那么理所当然,谢鹤鸣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也是官升一级,先是做了两年政府副县长,后来调整到了县委做副书记。俩个人的渊源颇深,黄宽可以说是谢鹤鸣绝对的“老领导”,因此对谢书记的说话语气,根本就一点没有那些客客气气的官场机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江俊杰受林翰所托,把林翰遇到的困难原原本本和黄宽学了个全。最后还加了一句话:“我这兄弟脾气大的很,现在可是在气头上,老黄你看着办,怎么样才能灭了这把火。”黄宽代表市发改委和省里的交集甚多,他倒是不忌讳江沛元的官级有多大,但是江主任屁股下这个位置所能产生的能量和权利有多大,黄宽还是心知肚明的。市里以及下辖区县有多少的项目要经江沛元的同意大笔一挥方才生效,得罪了他也就等于自灭黄宽所要管辖的工作领域。
如果说黄宽只想安安稳稳的专职他这个副书记了,那就好办。得罪不得罪江沛元都为所谓,发改工作干的好也罢赖也罢,总之是和他没有关系了;但是黄宽还是不想把发改工作扔下的。这是他继续积累政绩、存储实力的一个强力跳板,今后的仕途,还指望着能在这片领域出彩呢。发改委的权威和权利尽人皆知,并且上行下效。国家发改委就有“小国务院”之称,它和省市发改委都是极要害的政府职能部门,所有政府投资项目的立项审批、投资计划、投资规模、投资管理乃至对各级政府相关政策法规的解释,均由此部门出。
黄宽也因此对江沛元不敢有丝毫的轻视慢待之心。除了工作上,私人之间的交集也很密切,并且由此和江俊杰也建起起了良好的亦公亦私的战略伙伴关系。他还从小道途径打探到了一个非官方的消息:省发改委一把手主任张岐昌过了今年就已经六十二岁了,他这个年龄就会选择直接退休,连去人大政协“二线”修养的机会都非常渺茫。空出来的主任位置,江沛元首当其冲就是强有力的竞争候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