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蝇挥手拂去眼前幻境,只见蒹葭丑脸露笑,站在前方。飞蝇踏上一步,长剑在手,说道:“你若无其余伎俩,这便受死吧!”
蒹葭笑道:“已然分出胜负了!”
飞蝇心下一慌,只觉身子渐渐麻木,竟似失了知觉。他仓促望向自己身躯,发现自己身子渐渐枯萎收缩,皮肤龟裂,体内血肉正被恶毒真气咬啮吞噬。他大骇之下,只想冲上去与蒹葭厮杀,但此时太过虚弱,竟然步履艰难,行动不得。他抬起头,问道:“贪狼内力?”
蒹葭奇道:“你怎知这功夫名字?方才你与我幻影相斗,每击破一个幻象,护体真气便有瞬间薄弱,幻象虽灭,真气尚存,乘虚融入你经脉之内,你便有盖世内力,也难以将其驱逐。一时三刻,你就会化作枯骨,回归那冥池之水。”
飞蝇欲以内力相抗,但蒹葭的贪狼内力何等凶暴,一面抵挡苍鹰真气,一面愈发猖獗撕咬,苍鹰啊啊惨叫,单膝跪地,只觉意识渐渐模糊,自知死期将近。他手臂乱舞,在身上乱抓,忽然间,他似无意般扯下外套,露出身下一件袍子。
蒹葭瞪大眼睛,望着飞蝇,眼神一片迷茫,急忙动了动手指,暂停贪狼真气的攻势。她颤声道:“你...你怎会穿着他的衣衫?你怎会有溯游的衣衫?”
苍鹰当日在蒹葭岭密洞之中,找到蒹葭与溯游隐居之处,找出这件衣衫来,不久前穿在身上,为的便是此刻赚她瞬间犹豫。
他原先已然垂死,在垂死之际,他心领神会,顿悟无上杀意,这杀意与一味蛮勇不同,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觉醒,若非濒死,决计无法获知。他一直在等这一刻,等待这死志降临的征兆,此乃他唯一取胜之机。
他鼓起浑身劲力,一剑刺出,杀意催帮之下,剑招宛若幻梦,宛若因果,远胜过他至今为止刺出的任何一剑。蒹葭正心神激荡,如何能够抗拒?被这一剑刺穿脑部,随即被飞蝇割掉了脑袋。
飞蝇一击得手,惨笑一声,体内真气鼓荡,霎时消去贪狼内力,还原经脉血肉,虽然身躯酸麻,但已并无大碍,他原先也并非没有抵抗之力,只不过若不背水一战,与蒹葭如此相斗,定然旷日持久,若是引起山海门余人知觉,自己万难逃脱。
他手持蒹葭头颅,对她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蒹葭闭上双眼,说道:“你.....你有法子杀了我,让我断此残生?”
飞蝇一愣,说道:“不错,我有法子,你....你想要死去?”
蒹葭睁开双目,眼中流下两道红泪,她说道:“我....我早就想死了,在我练功走火,容貌尽毁,溯游自刺双目的刹那,我就已不想活了。可万料不到,我.....我遇上了山海门中的人,他将我击败,割下我的脑袋,将我丢入冥池,我随冥池重生,从此无法死去。当我想起往事之后,我....我无时无刻不备受煎熬。”
飞蝇心肠虽硬,但面对这旗鼓相当的敌手,心中微有怜悯之情,他迟疑片刻,说道:“对不住,我....我不该穿溯游的衣物骗你。可若非如此,我决计赢不了你。”
蒹葭笑了起来,说道:“你很好,你让我临死之前,仿佛又见到了溯游,又能让我遁入黄泉,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责怪你呢?”
飞蝇神色忧郁,说道:“你也是可怜之人,空有一身神功,明明能够蛊惑人心,颠倒众生,让世间男子忘却容貌,各个儿对你倾心,你为何偏偏不这么做?”
蒹葭叹道:“若无缘法,何苦强求?我当时若能领悟这一点,与溯游逍遥快活,百年足矣,不追求永生之术,我也不会变成这副丑恶模样,连易容法术都无法修复。我虽....虽欺骗旁人,但绝非厚颜无耻之徒,这些孩子与我在一块儿,皆是自行悟道,心甘情愿的。”
飞蝇心想:“他们也是神志不清,分不清美丑,也不能说没有上你的当。”他张开嘴,吐出一团黑火,化作天池之水,将蒹葭头颅缓缓放入。蒹葭面露微笑,神情平淡,丑恶的脸上,竟有一丝动人气质。
飞蝇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眨眨眼,像是在向飞蝇道别,飞蝇长啸一声,将她投入水中,她便从此消亡,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