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睁开眼时,脑子稀里糊涂,无所适从,只记得自己遇上安曼,与她说了会儿体贴话,之后便茫然不知,也不明自己怎会回到金壶院中,又坐在雪冰寒身旁。
雪冰寒小声道:“苍鹰哥哥,你可是吃坏了肚子?快出去半个时辰了。”
苍鹰支支吾吾答道:“酒喝得多了,出去醒醒。”
雪冰寒笑道:“犹记初遇时,身伏寒草中,闷静不动色,苦练蹲坑功。”说罢哈哈大笑,自是在说两人初次照面时的情景。
苍鹰怒道:“一次两次倒也算了,你老揭老子疮疤,当心老子也揭你老底。”
雪冰寒吐吐舌头,不再多言,心里却想:“他自是去找安曼了,也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但安曼这姑娘极为可怜。”她性子豁达,风轻云淡,既不猜忌,也不忧伤,对苍鹰放心得很。
经安曼这么一闹,堂上气氛有些僵了,众人说笑归说笑,喝酒归喝酒,但总多了分拘束。过了一会儿,作势闹了会儿洞房,点到为止,便各自散去。苍鹰见归燕然神情呆滞的模样,知道除了玄秦之外,旁人也没这本事,稍觉安心,却不离开,¤,只是在金壶院外静静候着。
等到三更时分,苍鹰见一道人影跃上半空,破天而过,行踪焦急,身法奇快,他立时紧紧跟着。那人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走,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脑袋左右张望,手忙脚乱。苍鹰喊道:“燕然!燕然!”
归燕然闻言一愣,回身望见苍鹰,霎时露出悲伤疲惫之色,苍鹰知道他已想起一切,微微叹气,说道:“我瞧出你心神不宁。跟上来看看,你大半夜的,不去陪新娘子,到处乱跑作甚?”
归燕然颓然坐倒,双手捂面,小声啜泣起来。
苍鹰说道:“你与新娘子....怎么了?可是她不让你碰她?这丫头什么都不懂,你也不可硬来,我这儿有一副天竺欢喜禅的图画,便赠于你夫妇二人,你俩依图施为。自然水到渠成....”
归燕然急道:“不是这样,我...我点了兰儿穴道,悄悄溜了出来。”
苍鹰脸上变色,说道:“兄弟,莫非...你那玩意儿不听话了?这也难不倒哥哥我,我知道四处隐秘穴道,点了之后,当晚龙精虎猛、阳破天垠,保管你连床都压塌了....”
归燕然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用足了劲儿,只打得嘴角碎裂,鲜血长流。
苍鹰吓了一跳,喊道:“真给我说中了?燕然。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意气用事,因一时小小挫折,又何必如此沮丧?”
归燕然再也忍耐不住。流泪道:“我要找安曼,我要找我妹妹。我对不住她,我....我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当下把两人在洛阳城巧玉楼铸下大错之事全说了出来。他对苍鹰一直倾心信任。平素再难堪之事也不瞒他,但此事实在太过惊人,他诉说时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但内心里煎熬酷烈,难以忍受,若不找人倾诉,只怕羞愤之下,他会立时自绝经脉而死。
苍鹰默然聆听,不再玩笑,等归燕然说完,他说道:“你当时是中了毒,安曼也是,此事错不在你二人。”
归燕然摇头道:“我练了玄夜伏魔功,又有排毒之法,那并非中毒....”
苍鹰说道:“你所中之毒,委实难防。此毒施放之法极为苛刻,平素悄然藏于体内,并不发作,需得一人经历大悲大喜,气血运行迅速之际,方才入脑。我猜那下毒之人,定是趁你在帝台山中出手,随后你与安曼在洛阳城巧遇,碰上不平之事,出手相助,诱发毒性,神智全无,才会有此之灾。”
归燕然倏地站起,怒道:“原来那巧玉楼中的一切,全是阴谋陷阱?那人好生歹毒,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苍鹰说道:“我也不知。”
归燕然在原地踱步,心中恨意愈发炽烈,怒道:“若我找到那密谋陷害之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突然又想起安曼来,喊道:“我得去找安曼,她怀了我的孩子,哎呦,不对!以她的性子,此刻说不定已经...”他深怕安曼已自寻短见,瞬间手脚冰凉,心底涌出极大恐惧。
苍鹰说道:“我见过安曼了,她好得很。”
归燕然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你是她师父,有你相劝,她定会听从。师父,安曼现在何处?”
苍鹰目光严肃,凝视着归燕然,似如判官审案一般,他问道:“你若找到安曼,又有何打算?”
归燕然道:“我....我会与她一起走,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苍鹰问道:“你那新婚妻子,未过门的小妾,逍遥宫的大业,你身后所有疼爱、倚仗你的亲朋好友,你都要置之不顾么?你这一走,以兰儿的性情,只怕会守寡一辈子,韩霏会自寻短见,以死明志。逍遥宫众人从此失了信念,步入歧途,再度为祸江湖。李堂主也会心灰意懒,一蹶不振。你一走了之,倒也走的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