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总是摆在夜里的,月下会友,风雅亲近,月下看美人,则更别具风味。
程乾远远望见项重华,便已亲自迎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笑道:“重华,你可真让我好等。不先罚你三杯难解我心头之恨!”见秦非也一并到来,更是欢喜,但看他鼻子通红、双眼红肿,不由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杜姑娘……”
秦非连忙解释道:“只是风寒而已。可能是从玄武潭往回赶路赶得太急了,着了些风,不碍事的。”
程乾笑道:“估计赶回来太急是假,追杜姑娘太急才是真的吧?有杜姑娘那般绝色的夫人,纵然定力再好的人,一天不见也绝对忍不住要牵肠挂肚,何况是秦先生这等血气方刚的男儿。”
秦非脸上不由一红,笑道:“小侯爷真爱说笑。您是何等眼光,拙荆怎配得您如此谬赞?”
程乾笑道:“你又来了,别叫我小侯爷,叫我程兄!何况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说假话。尊夫人的确是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即使与息丽华相比也要略胜一筹。”
项重华笑道:“看程兄红光满面、春风得意,莫非今夜要向我等展示的宝物,便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丽不成?”
程乾一拍项重华,赞道:“知我者重华也!果然一猜就中!”双手击了几下,厅里奏乐轻舞的美人们便安静了下来。
十几个身着彩衣的美人从厅外拥进一个身着粉纱的女子。但见她虽面垂轻纱,一双含嗔蕴愁的妙目却足以令人失魂落魄。但最引人动容的却是她那动人的气韵。她有着梅花般的清丽,却又带着一分梅花没有的热情和活力,她有着桃花一般的娇美,却又多了一种桃花没有的孤高清冷。虽然,只是从厅外走入厅内,她优雅的风姿却令所有的舞蹈黯然失色。即使她的身材容颜几乎全掩在了厚厚的重纱之下,她还是夺走了宴厅里所有的风光。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秦非的脑海中便不由地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倾倒列国、艳冠群芳的身影。若非深知那个女子现在依然身处姜宫,他几乎要认为她真的来到了众人的面前。他已经猜出了这份珍贵的礼物是出自谁之手,所以,他才不敢去看项重华,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前一刻,他的身体还在因为伤寒热得烫手,这一刻,他却犹如置身冰窟。
一双有力的、温暖的手却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
秦非抬起头,便看到了项重华镇定而轻松的笑容。
项重华拍拍秦非的肩膀,笑道:“幸亏阿若没有跟着你过来,否则她见你这副样子,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程乾得意地牵过美人,对她笑道:“有重华公子这句话,便足以你自豪了。要知道我们的重华公子可是阅尽天下美人的高手。重华你不妨品评一番,我的美人比起杜若姑娘来如何?”
项重华道:“杜若姑娘如空谷幽兰,深山茶花,以清秀和灵动见长,而这位姑娘则身兼梅花之清丽与桃花之娇艳,以风情取胜,两人可谓是难分伯仲。”
程乾笑道:“这话说的倒是够漂亮,但你可是连她的脸都没有看到,未免武断了吧?”
项重华道:“绝顶美人如名花,真正引人入胜的并非是其皮肉,而是其风骨。只有凡夫俗子,才会看肉不看骨。在下虽然未见姑娘容颜,却也足以遥想。”
程乾击掌赞道:“说得好!当浮一大白。”递给项重华一杯酒,自己也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拉下了美人的面纱。
项重华虽然还在微笑,杯中的酒却已经溅到了衣袖上。
那个被他从冰水里救出的美人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娇茗参见华公子。”
出乎秦非的意料,项重华一直很镇定,无论是在酒宴上,还是在酒宴结束以后。项重华甚至并没有刻意回避娇茗,而是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尊敬与友好相待。
但娇茗看项重华的眼神却令他委实担心。那是一种充斥满幽怨和痛苦,矛盾到了极致的眼神。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用这种眼神看着项重华。这种眼神,他只在霜月目中见过一次,但霜月的眼神中更多是对自己爱慕之情的抑制,是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嗟叹。可这个女人……
秦非几乎希望她的眼神能充满爱慕与哀怨。一个妙龄的女子对一个那样的英雄,爱慕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使她是息丽华派来的细作,只要她动了情,一切就不会太麻烦。但她跟项重华,显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恨项重华,真心的恨。但这恨中似乎还有几分的犹豫,几分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