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太后的宫殿乃是后宫最华丽的启明殿。太后身材高大,精神矍烁,但眉目间却格外慈祥。袁浕一见太后,立即换了一副神情,变成了天下最孝顺和乖巧的儿子。两人整整聊了一个时辰,袁浕才告辞。而太后一直将他送到门口,又亲自为他整理好披风才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袁浕一别太后又回复了冰冷的样子。两人一直快走到御书房,他忽然停下脚步道:“你是不是也认为寡人做错了?”
项重华一惊,随即道:“陛下何等高明,臣岂敢妄断圣意?”
袁浕道:“但说无妨。”
项重华道:“刑名之法关键之处便是认法不认亲。若要臣来看,陛下似乎对那刺客过于仁慈。”
袁浕苦笑道:“自寡人十五岁以来,说寡人仁慈的,你还是第一个。”
项重华道:“但您的确放过了那个孩子。”
袁浕沉默许久道:“因为他并非是乱臣之后,只是个向欠债之人讨债的故人之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法律很多时候都不等同于公理和道德。但可惜,法律比后两者更适合管理国家。”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可以回去了。你们的住处寡人已经安排好。”言毕径直向书房走去。
项重华则回到了为他和秦非安排的府邸。
秦非向项重华道:“你对翼王印象如何?”
项重华思索了一会儿,道:“他是个很可怜的人。”
秦非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项重华道:“袁浕的可怕之处便在于他的威严和无情,但与传说中的不同,他甚至都没有刘羲纬那样狠,只是抑制着自己的情感。但过度的压抑往往只会引发最激烈的爆发。这股情感若一旦喷薄而出,恐怕足以将他自己毁掉。”
秦非点点头,若有所思。
项重华仰头倒在塌上道:“今日可真够凶险的。”
秦非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我也没有想到翼王的武艺居然如此厉害。而且,他似乎是真想要你性命。我一开始还真以为翼王猜出了你的真实身份,才故意以比武为由头来杀你灭口。”
项重华脸色凝重地道:“他至少已经是在怀疑我们。你可知道,今日最凶险的时候其实是我决定要救他的那个瞬间。袁浕早就看出了那个宋英是刺客,他故意中剑只为试探我。袁浕没有子嗣,兄弟也被他诛杀殆尽,只余下袁柘一人。而袁柘当年为保性命,曾在翼国太庙前曾立下重誓,今生绝不染指王座。而毓国、翼国的祖先本是亲生兄弟,自开国以来便结下毓翼之盟,规定若是一国无子嗣可以继承大统的话,另一国的君主则可以派自己的兄弟子嗣代为管理其国。我若是雍国派来的细作,一定巴不得他被刺客杀死。因为这样就可以引发两国的争端,从而给雍国造成可乘之机。那时他貌似精疲力尽,其实仍有足够的把握要我的命。我若没有替他挡下那一剑,他便落实了对我的猜测,从而结果了我的性命。我若死在他手里,首当其冲的便是没有保护到位的韩无欲。靖侯和程公素来无谋,袁浕只需派人去挑拨一番,定可以使得他们移恨于韩无欲,从而借刀杀人,除去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