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知道靛冠噪鹛不但少见,而且极为灵巧,除非有意捕捉,否则绝不会被捉住,因为受伤而被捡回人家完全是无稽之谈,这一定只是韦松君为了掩饰自己私欲而编造出的措辞。可见韦松君本人定然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杜若最恨虚伪之人,她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学秦非一揖到地,然后故作正色地向韦松君道:“小女子对韦城主真是佩服不已。一般的圣人啦贤人啦,顶多是爱百姓如亲子,对小鸟啊,小猪啊,就不见得怎么仁慈了。咱们的韦先生可不一样了,肯将禽兽当成儿子般疼惜,依我看啊,那些圣贤们顶多是智者,要说仁慈的君子啊,还得是咱们的韦先生。”
韦松君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要翻脸,却又怕显得自己气度狭小,只能微笑点头应着。
荆草乐得哈哈大笑,被项重华瞪了几眼才乖乖蹲下,捂着肚子接着笑。秦柔的脸也憋得通红,强忍着笑意。
韦松君自己的手下也各个不是看脚就是看顶,憋得辛苦得很。秦非仿佛没听见,一脸恭敬地站在项重华身边。
项重华不能得罪韦松君,只得接着杜若的话称赞韦松君仁善,话当然要比杜若的好听得多。
韦松君最喜人夸赞,听得对方如此抬高自己,再大的羞辱不痛快也忘了,脸色也由猪肝红转润红,笑得更加温文尔雅。
忽听杜若一声高喊,道:“伪君子!”
偌大的会客厅一下静下来,韦府的侍从们看天的看地的全都齐刷刷地盯着杜若,手按兵刃。
韦松君是伪君子虽然也是他府里公开的秘密,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喊叫起来岂不是颜面尽失?
秦非也不禁面色一变,既担心谈判泡汤,也担心杜若成为众矢之的,处境危险。唯有项重华还是笑得灿烂,但一颗心也是提得老高,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不料杜若美目一转,故作惊讶道。“咦?你们怎么啦?不服气啊?人家韦先生仁慈恭顺,平易近人,难道当不得一句君子吗?”说着向韦松君回眸一笑,道:“你说是吧?韦君子?”
众人这才明白她又在“夸人”,于是看顶的接着看顶,看脚的接着看脚,憋得更加难受。
项重华看出杜若是故意针对韦松君,心道:“再不把杜若和韦松君分开,一会儿这场可就圆也圆不过来了。”向一脸猪肝红的韦松君一拱手,道:
“重华仰慕先生已久,今日一见更是敬佩的很。可否借贵府宝地一谈?”
韦松君被杜若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去,眼见有台阶下,哪有拒绝的道理,吩咐手下好生招待客人后,亲自引项重华和秦非向内厅走去。
杜若不依不饶,跟着在后面叫嚷,道:“韦君子啊,人家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赞你哩,你别急着走嘛!”
众人心里又是一阵好笑,想这小姑娘的称赞一句比一句惊人,料韦松君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
韦松君脸上依然谦恭有礼地笑着,拱手对杜若道:
“韦某何德何能,怎能当得起姑娘如此厚爱?况且韦某还有事情要蒙储君和秦先生赐教,姑娘美意下次再领。”
杜若急得直跺脚,道:“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啊,万一您不在人世了,人家多遗憾啊。干脆我跟着进去,你们一边谈,我一边在一旁伺候好不好?”
项重华见韦松君脸都绿了,向杜若虎目一瞪道:
“人家韦先生德行过人,人才又好,一看就是百岁千年的圣贤,你瞎说什么。”
杜若小嘴一嘟,道:“就是圣贤才短命嘛。你瞧瞧那个颜回,才四十岁就不在了呢。哎,韦君子,您好像正好也是四十多五十岁啊,要小心的。虽然您身体好,但是您住的地方这么多石头,万一有个什么石头砸到您聪明的脑袋上,那就万万不好了啦。”
韦松君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杜若大眼睛忽闪忽闪,说得着实一派天真,仿佛童言无忌一般,叫人怎么也责骂不出口。
项重华打圆场道:“孔老先生不比颜回圣贤吗?人家不也是高寿吗?你不懂可别瞎说。”
杜若“哎呀”一声,恍然大悟一般,向韦松君又作了一个揖,道:“不错,韦君子您可比颜回贤明多了,至少得和孔子一样啊。您死了以后啊,一定也会到孔庙里吃冷肉的。”(吃冷猪肉意指被供奉,古人祭祀先人都用猪肉。而猪肉放在案板上肯定是冷的,所以是冷猪肉。)
秦非看项重华实在招架不住了,只得出马救场,向杜若脸色一沉道:“人家韦先生德高大度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也不知道收敛些。我们急着要谈大事。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韦松君感激地看了秦非一眼,正要说话。
杜若嘻嘻一笑,又作了一揖。众人看得汗毛直竖,只怕她又语出惊人。
杜若道:“得啦。我就不打扰你们谈要事了。我嘴笨,韦君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啊。小妹子就祝您跟乌龟一样千岁百岁的吧。”
众人心想你嘴笨我们都只剩肛门了。
项重华赶紧跟韦松君一面礼让一面走到内厅去。
杜若见他们走了,往坐席上一坐,若无其事地道:
“韦先生他们现在听不见啦。各位大哥想笑就笑吧,憋出病来可不好了。”
大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哄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