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重华把鼻子凑近布帛闻了闻,伸手去摸红色的字,手指竟然开始颤抖。[ 〈〈
“妾为蒲柳,薄命如斯!君是丈夫,情深若此。昨夕今夕,覆水难收。海誓山盟,今当永诀!”
布帛上一笔一划,竟然全是由鲜血写成的!
项重华旋即跑向最近的一匹马,一边将布帛赛在怀中,一边回马狂奔。
众人全傻在了原地,半饷才赶紧捡起被项重华丢了一地的冕冠配饰,打马追赶。
从王宫到息国的桃溪小园,不眠不休至少要两天,项重华虽然着急,但毕竟要顾及坐骑,所以来时路上会有歇息。从息雅来找他到现在已经三天过去,回到宫中至少已经是第五天。
五天的时间里,可以生多少事情!
风卷着股股浓烟扑入窗户,烈焰舔嗜着华丽的窗棱、罗帐。书架上的竹简、羊皮卷被风所摧,越舞越乱,一页、一页,散乱坠落了一地,不可收拾。
冲天的火势吞噬了桃花、映红了溪水,也已将苍穹染得血红。飞扬的火焰,不时随风飘落到小溪中、地面上。火花,被狂风吹散,犹如流星火雨般纷纷坠落。
宫人们、侍卫们被这火势所惊,纷纷提着水桶来灭火。可桶里的清水一碰上这火,却像变成了油一般,反而滋生了火势。众人悚然变色,以为这火乃是天神降下的天火,吓得齐齐变色,皆撂下了水桶,跪地求饶。
息雅昂举着火把,满意地观赏着这一切,宛如观赏一件亲手完成的艺术品。她的簪玉坠都已滚落,空余乱纷披了一头一身,只藏一支小小的桃花木簪。
痴情骤成噩梦,娇花无处藏身。
她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残忍而妖艳的微笑,然后缓缓咬牙,将一绺飞掠过脸庞的头咬住了,唇上也被咬出一痕失血的青。
点火用的药油,乃是依着刘羲纬传给她的秘籍,秘制而成。这种火一旦燃起,就只能待其自然熄灭或用沙土扑灭,若以水扑,只会越来越旺。
她身上的素色麻衣被携着强热的劲风吹得凌乱不整,露出横亘的锁骨。
她低头望见自己被火星烧焦的衣襟,心中一阵凄苦和愧疚。
他送给她用来自保的秘籍,竟然成了她毁掉自己的工具。
她缓缓自语道:“莫离,你在天有灵,是否会怨我?无论恨也罢,爱也罢,今生已了。我现在就回到你的身边。让我们,重新开始。”
如一只折翼的蝴蝶般,她缓缓地、缓缓地下坠,投入了楼下盛开的焰心里。
血花四溅。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中,王宫巍峨的高墙终于历历可见。
项重华心中一紧,既想要快一点赶回去,又渴望这段路永远不要有尽头。马儿骤然一声长啸,精疲力竭地倒下。
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舍下爱骑,向宫门跑去,看到的却是被烧得丁点不剩的一片焦土。
项重华浑身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手指深深嵌进泥土。
他缓缓攥住手心,宛如捧起一满把她的秀般,捧起一把焦土。
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她。
她选择了灰飞烟灭的死法。她到死也不肯见他一面。
她恨毒了他!
赵毅轻手轻脚地走到项重华的背后,含泪道:“陛下,雅公主已经没了,您就算再伤心也无济于事,还是节哀顺便吧。”
项重华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嘶声道:“是谁!到底是谁!”
赵毅不知息雅被项重华利用的事情,一头雾水。
项重华双目赤红地站起,狠狠瞪着前方,脑海中反复思忖着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秦非是绝对不可能泄露的。刘羲纬更不会。至于其他知情的手下,早已被他灭口。而且息雅深居宫中,连大门都不肯出一步,又怎有机会和知情人交谈?
到底是谁!
项重华一拳砸在地上,青石板瞬时被砸出数十条裂缝。
猛然间,他脑中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
孟焱在屋里踱来踱去,站起又坐下。孟淼看得眼都花了,道:“不就是为了陛下只给魏皜(孟焱和魏起的次子)封爵,不给孟昶(孟焱和魏起的长子,因魏起是入赘孟家,所以长子姓孟)封爵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虽然一个姓孟,一个姓魏,但都是你嫡亲的骨肉啊!你又何必烦躁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