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獐头鼠目的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口笑道:“这位客官,你这玩笑开得好大,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那里有人肉的馒头,我们家的牛肉,是从上好的黄牛身上取得。”
“也好。”高武自然接话道。“那就给我们一桌切割二十斤牛肉,再上点素菜和白饭。”
“客官,酒不要吗?本店是上好的十年沧州老窖……”店小二推销道。
高武斜了一眼桌上的佩刀,说道,“有要事在身……不便饮酒……”等店小二退去之后,高武又向各位镖师吩咐道:“我们镖局有个口头禅叫做三分保平安,出门在外,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不过,今日在这险山恶水,大家都要克制,别让肚里的酒虫勾得把命丢了。”
众位镖师立即点头。
这柳远志和苏轼等人,本身都是酒鬼,可是看着像龙门客栈一般的吃饭环境,也都是没了喝酒的心情。
热菜热饭很快就上来了,高武先让镖师将饭菜送到马旁边,给马吃,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见马平安无事,才开吃。
高武这些事,做得干脆自然,也不去管那店小二如猪肝似的脸色。
法空虽也是饿极了,但也有轻重之分,忍着咕咕叫的肚子,等到高武的指令才吃。
“明明,你不吃吗?”法空了吃了八碗饭后,看着一旁的柳明,后者几乎很少动筷子。
“我在思考……”柳明回答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明明,你可以边吃边思考……”法空继续吭哧吭哧扒着饭。
用餐完毕后,高武将柳明叫到一边,低声问道:“公子,您看……咱们住吗?”这行了几天,他已然发现,这一行人能拿主意的还是这柳小公子。”
柳明双手负在身后,低语道:“这家店,住不得。你看那几桌的客人,光喝酒不吃菜,在那里做了快一个半时辰了,但是店小二也不去催他们要菜,可见非常相熟,不知在图谋什么。”
高武点点头,看来,他和柳明观察的意见很是一致。
“在我看来,此店不可久留,我们还是住到隔壁去吧。”柳明说道,“如果隔壁状况不佳,我们干脆连夜投宿三十里外州军所驻扎的驿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高武应道:“少爷观察入微,高某实在钦佩。那么,我们这就动身。”
高武结了酒钱,任店小二怎么劝,也是不去住宿,直接和柳明到了先前一家客栈来。问那老妇包圆了客栈所有的房间,人困马乏,准备休息。
众人皆回房躺下,只有高武仍旧佩刀守在院中。那法空虽说也是困乏地想帮忙站岗,被高武笑着劝回去了。
夜色宁静,高武强打着精神,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值着夜班。他这才知道,自己所走之客镖,竟然都是当今的文坛名士。当他得知,那柳明竟然连中两元,很有可能成为这次秋闱的状元时,更是深感责任重大。
“高镖头忙着呢……”
此时,身后,传来柳远志的声音。只见他提着盏油灯,在大堂里晃荡。他走到了那柜台前的老妇跟前,“老人家……最近生意可好?”
“托官人的福,还马马虎虎。”
“哦……最近灾民也很多啊……”
柳远志斜靠在柜台前,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突然,鼻尖溢过一阵淡淡的香味,他转身一看,眼睛一亮。
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脸上带着洗浴后的红潮,正从柳远志身前走过。那女子,容貌尚可,身材婀娜,令柳远志看得目瞪口呆。
柳远志这一路风餐露宿,吃灰喝泥的,早就懊悔没从家里带两个年轻的丫鬟过来服侍下自己。一路上,高武拦着他,女眷不让靠近,花船不让登,早就让他心中郁闷无比。
眼下,见到这年轻女子,如久旱逢甘露,还不得多看两眼。
一旁的老妇见柳远志盯得发呆,不禁偷偷笑起来。
柳远志自知失态,打哈哈道:“让掌柜的见笑了。”
谁知,那老妇眼中露出意味深长之光:“那女子唤作春娘。柳官人,你若有意,我便与那春娘说说,让她陪你喝盏酒如何?价格嘛……好商量……”
原来,这店中做得是“暗娼”,也就是私窠子。
柳远志心领神会,看了一眼前院的高武,见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摸出五两银子,放在柜台前,压低声音道:“烦请……掌柜……不是,烦请妈妈了。”
那老妇见到银子,眼中放光,悄无声息地收银入袖,笑道:“好说,好说。老身去去就来。”
只见那老妇快步紧走,跟那春娘说了几句,又指了指柳远志这边。那春娘回眸一望,眼含秋波,早就把柳远志电得外酥里嫩,魂都跑到了爪哇国去了。
那老妇眉开眼笑道:“柳官人,老身都于春娘说了,春娘在那后面的一间偏房等您,你们俩……叙叙话吧。”
柳远志乐得直搓双手,在柜台上的铜镜面前,整了整衣冠,立即快步紧走,到了那后面的偏房。
屋内,一灯如豆,那春娘斟了一壶酒,坐在床前等着他。
他刚关上房门,走到那桌前,拿起酒杯喝了起来,一杯酒还没喝完,只见那床上的春娘,却呜呜地哭了出来。
柳远志一愣,听得那哭声凄惨,见那春娘,蛾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
见那春娘哭得没完没了,柳远志制止道:“别哭了!”自己花了五两银子,可不是为了听别人哭的。
此时,柳远志只觉是春娘不愿意,又是感到世风日下,世态炎凉,连个风尘女子……也他妈嫌弃自己了。
那春娘还是哭哭啼啼不休。
“好了,别哭了。”柳远志坐在春娘身边,“我知道……我很丑……可是”柳远志咽了口唾沫,“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