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如烟没有回应,舞惜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尴尬地解释:“我只是看姐姐神色中并无真心的欢愉,所以……”
如烟微微一笑:“妹妹果然心思灵透。”
一句话,舞惜已然明了,颇有些着急,道:“既如此,姐姐怎不向父皇表明情由?自古女子成亲是大事,怎好这样草草决定?”
收住笑意,如烟看向随风摇曳的柳枝,沉默了半晌,方才幽幽开口:“自古女子的婚姻又岂是自己能决定的?普通百姓人家尚且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身在皇室?我自懂事之日起就知道,我的婚姻就连母妃也无权置喙。”
舞惜愕然,的确如此,身为皇室中人,从来婚姻牵扯着前朝、关乎着江山社稷,又哪是自己能做主的?
“姐姐既然想得如此透彻,又何必自怨自艾?兴许那冯杰会待姐姐很好。”舞惜安慰道。
如烟摇头:“我自幼喜好诗词,最佩服的就是卓文君。爱时她求一心人,不在乎门第出身,与心爱人私奔;待心上人欲变心时,她作白头吟与诀别书。这样的女子是奇女子,敢爱敢恨,活得精彩!”
舞惜看着如烟说得颇有几分激昂,倒让她刮目相看,再望向她时,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
如烟将目光收回,有些泄气:“这个冯杰我从未见过,脾气秉性我也全然不知。这样的人,我如何与他共度此生?”
面对这样的如烟,舞惜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宽慰,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姐姐适才说佩服卓文君的敢爱敢恨,那么姐姐何不像她学习?若冯杰真是姐姐的一心人,姐姐也算如愿以偿;倘若不是,姐姐日后再作打算。”末了,打趣道,“姐姐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想必那冯杰见过之后必定倾心不已!”
如烟微笑道:“借妹妹吉言,希望我能和大姐姐一样幸福!”顿了顿,接着道,“舞惜,我看着你由原先的活泼开朗到胆小怯懦,再到如今的乐观聪慧。说实话,这偌大的皇宫中,我最佩服你!你为了二哥哥,敢孤身前往山越;你敢跳水救容嫔母子,又为兰贵人求情;你能让父皇那样宠爱你!你身上的勇敢、自信、从容、聪慧,都是我欣赏的!”
这样一番赞叹让舞惜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道:“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
如烟轻声道:“从未和你交谈过,可眼见我要出嫁了,再不说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让我们这样深谈了。”说着正色道,“舞惜,以父皇如今对你的宠爱,希望待你到了出嫁之日,能自己选个如意郎君。”
舞惜抬头,真诚说:“谢谢姐姐。愿姐姐和冯杰也能白首不相离。”
如烟点头,起身:“好了,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妹妹自便吧,我先回了。”
如烟已走了好一会,云珠见舞惜还在出神地看着如烟离去的方向,轻声唤道:“公主。”“嗯?”舞惜心不在焉地应着。云珠好奇地问道:“四公主与您说了什么?”“从未想过,四姐姐原来竟是这般有想法的女子……”“什么?”
舞惜转身看向云珠,无奈开口:“姑姑,你说为何自古女子的幸福都由不得自身?父皇为了安抚沙场征战将士,将四姐姐嫁与她未曾逢面之人。在江山社稷面前,女儿的终身幸福如此不重要吗?”
云珠早已习惯舞惜的惊人之语,小声提醒:“公主,这话您可说不得呀!若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中,平白招惹是非不说,也让皇上心中不快。”
舞惜感念云珠的事事小心,问道:“姑姑,你从未想过嫁做人妇吗?”云珠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半晌方道:“按说宫女到了二十五岁,是可以放出宫自行婚配的。可是奴婢自幼父母早亡,出了宫也早没了家。且小姐待奴婢亲如姐妹,您是小姐的心头肉,奴婢自是要守护您的!”
舞惜无语,比之云珠在世上孑然一身,如烟又不知幸运了多少。果然幸与不幸都是要对比的!然而——
“姑姑,你说我日后是否也会如四姐姐一般,为了父皇的江山安稳,而嫁给一个素昧平生之人?”
云珠微笑道:“公主可还记得奴婢原先的话?”
“什么?”
“当日您说大公主嫁得如意郎君。奴婢就说过,大公主是皇后的嫡出女儿,身份贵重不言而喻。因此,您若想为自己争取,必得抓住皇上的宠爱才行!”云珠一字一顿道。
舞惜叹气:“即便大姐姐身份贵重,父皇也将她许给了宰相之子。倘若大姐姐心中另有他人,父皇能否允准呢?”
云珠劝道:“公主您何必钻这牛角尖呢?您心中有数,不是吗?”
舞惜没再说话,心中却更加悲戚:大姐姐如今虽说幸福,可谁又能知晓日后的事?这个年代的男子三妻四妾早已成了习惯……汉皇后陈阿娇被金屋藏娇,圣宠如斯,不是也有“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的那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