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叹气,他同父汗那如同冰点的关系一直到了这些年才有好转,他开始慢慢走进父汗。也正因此,他开始发现以往的许多事都是父汗故意为之,他开始父汗那样做不过是为了保护他。再之后,他开始认识到父汗对于阿妈的那份难得的帝王之爱!
是的,是爱!还记得舞惜曾说“宠而不爱是对女子最大的悲哀”,最开始时,他觉得宠爱宠爱,宠即是爱,爱即是宠,这两者压根就是一样的。但是后来,舞惜教会他认识这两者的区别,他也开始恍然,原来父汗对阿妈从来就不单单是宠,而是爱!父汗是爱着阿妈的!始终如一!
这么多年来对父汗的曲解让他汗颜,为人子,竟然这样不了解自己的父汗。可是,现在,他好容易开始同父汗真正亲近,好容易开始尝试着走近父汗,父汗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样的话真是真理!舒默悲哀地想着。抬头望向远方,眼睛有些发涩……
他回想着自己这次出征前最后一次同父汗交流的情形,回想着最后一次同父汗一起用膳的情形,回想着最后一次同父汗平肩而行、侃侃而谈的情形……
这样多的回忆,令舒默开始陷入无尽的悔恨中。似乎,即便是在他对父汗有了重新的认识后,仍然没有拿出更多一点的时间进宫陪伴一下父汗。明明知道了他对阿妈的思念,仍然没有说同他一起去缅怀阿妈。
似乎,他总觉得父汗还是很年轻的,还是很健壮的,还是很精神矍铄的……总之,从没有想过年过半百的父汗会这样突然就撒手人寰!
这样想着,舒默便无法控制对桑拉的痛恨!若不是他,以父汗的身体状况,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完全没有问题。他竟然会为了身外的这些名与利,对自己的父亲动了杀心!
父汗一直是一个英明睿智的人,且临死之前的人更是心思通透,那么,父汗多半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他虽然是大汗,但是也是一个父亲。作为父亲,想着竟是自己的儿子想要除去自己,这该有多么的伤心?剜心之痛!更何况,父汗一直以来也是对桑拉寄予厚望的!
越想就越生气,舒默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他站在那,朝着平城的方向,心中一遍一遍地呼唤着“父汗”……
而最让他遗憾的就是,他竟连父汗最后一面也是看不见了。桑拉既然做下这样有违人伦的事,必定是心虚之下,要急着让父汗下葬为安的!那么哪怕他现在出发,马不停蹄赶回平城,也是看不见父汗最后一面了……
“公子。”皇甫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舒默回过神来,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道:“进来回话。”
“公子,送信之人已经醒过来。您要不要见?”皇甫毅问。
“他在哪儿?我过去看看,顺便有些问题想要问问。”舒默起身,随着皇甫毅出了中军帐。有些事,舞惜那三言两语并不能说得太清。
探子看见舒默,挣扎着起身,说话时尚有几分虚弱:“公子。”
“躺着就是。”舒默按住他的肩膀,不用他起身。这样的距离,他这短短时间就到了,一路上估计都是没有休息的,这其中的辛苦可以想见。
“是,公子。”这些探子都是舒默自己训练的死士,同他极熟悉,因此也并不会刻意地去坚持礼法。
舒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示意其余的人都出去,同时示意皇甫毅守在门边。舒默问:“父汗是暴毙还是缓缓殡天?”
“大公子给大汗下的是慢性毒药,药是下在了大汗那些时候每日的安神汤中,下药之人应该是大妃,那药量下得极小心隐秘。所以哪怕是大汗日日诊平安脉,太医们也没有察觉。后来大汗觉得身体抱恙,那日正巧赶上夫人进宫侍疾,夫人带了刘子然一同入宫。不过刘子然当时也并没有从脉象上看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恰逢大汗服用安神汤,刘子然这才说要看一下那汤药。”探子是舒默一直安插在宫内的,之前的这些事,都非常清楚。
“连刘子然都没有看出来?”舒默有些惊愕,“阿尔朵那里竟然有这样的毒药?”
“是,不过自从夫人她们走后,大汗便没有再喝那安神汤,同时,大汗更换了除了库公公以外的所有安昌殿外的守卫、内监、丫鬟。原本夫人的意思是,等刘子然将那汤药研究好,再进宫的。只是没想到,大汗就暴毙了!”探子说道。
舒默注意到他说的是“暴毙”,心思微动,他缓缓开口:“大概是父汗调换人员这一举动让阿尔朵和桑拉紧张了,所以他们才决定加快步伐,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