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像是宫中哪位主子薨了……”一名侍卫靠近车窗。
“砰!”
车门洞开,欣长的身影暴掠而出,跃上马匹朝永乐宫疾奔。
“王爷!”
“王爷……”
“不是她,一定不是她!”马蹄在青石宫道上溅起朵朵水莲,慕容琰挥鞭策马,眼风凌厉:“白宛你敢!你的命是本王救回来的,本王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但是,她就敢了,她向来如此!
永乐宫中白幔如云,大雨之下宫人哭号震天。
“宛儿……”慕容琰全身淋透,深紫的蟒袍沉重如铁,星辰般明亮深邃的眸里也似下了一场滂沱夜雨,寂暗如渊,痛入神魂。
呆立在宫门口,慕容琰一步步朝里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虚浮之中。
“王爷请留步!”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闪出一人,“噗通”跪在殿门前拦住去路。花白的发髻蓬乱,满脸的血迹被大雨一淋,红白骇人。
“公主已逝,死者为大!请王爷待到天明,再与诸皇亲一道前来吊唁。”费嬷嬷面无表情,字字说得分明。
“啪!”
乌木药匣被捏的粉碎,优雅如美玉雕琢的脸上忽然浮起狂肆狷魅的大笑,霎时又戛然而止,徒余眼底一片荒芜。
高大的背影融没在浓沉的夜色中,慕容琰一路落寞自嘲:为何?为何三年不肯相见,死了仍将他拒之门外……真是天大的笑话!整整五年了,他等着她一天天长大,等着她明白男女情事,一直等到她十九,等到她魂断香消。却原来从始至终,明白都是她,执迷的是自己!是他五年如一日的自作多情,而她,从来都只把他当做“裕皇叔”而已。
皇叔!他算她哪门子的皇叔!!她白宛不过是太后的义女,烈侯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叫他一声“皇叔”!
……
天气炎热,白宛死后三日,恰逢卜葬吉时。
惠帝赐葬端静公主陵,灵位入烈侯祠。年满十四岁以上皇亲,在京公侯亲眷皆前往吊唁。举国哀恸,泱泱白幡中,惟独缺了大燕国的嫡皇叔裕王殿下。
夏夜沉沉,陆昌站在裕王府沧澜池畔,看着荷亭里酩酊大醉的王爷,心中五味杂陈。太后已经三次遣人前来询问,裕王爷到底染了什么时疾,竟病得连门都出不了。
清风过湖,荷香阵阵。
慕容琰醉眼惺忪,微眯了狭长的凤目望着满池白莲摇曳,如梦里伊人宛在。
第一次见白宛,是在伏尸千里的战场上,他撕了她的衣衫,查看她腹上的刀伤,却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那时,他哪里知道,随军出征的白府大公子原来竟是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
漫漫回京途中,她乖顺地偎在他怀中取暖。马车颠簸,穿腹而过的刀伤常常令她疼到晕厥,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九重宫阙里,他再见她时,她已是凤冠紫绶的端静公主,亭亭俏立在静谧幽凉的太后殿中,一脸呆漠,朝他福身:“侄女白宛请裕皇叔金安!”
分明是三月初薰,他却忽然觉出天涯秋月般疏离的冷瑟,心从此停驻在沉郁寂暗的这一刻,再也体悟不到春光明媚。
这年,白宛十四,他二十冠龄……新帝登基尚不足三个月,正是大势未稳,风云瞬息万变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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