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马场上奔跑的，都是已经有主的马，无主的马都在马厩里，两个马倌殷勤的在前面带路，齐六郎陪护着齐纨跟在后面，齐洛娘带着齐润娘落后几步，再后面，则是随行的十几个女婢仆妇和护卫小厮。至于齐澄娘和齐沁娘，早已经骑上追月追风一较高低去了。

离马厩近了，一股异味弥漫在空气中。马厩中有异味在所难免，不过打扫得还算干净，齐纨也不是挑剔之人，些许异味也就不在乎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马厩里的那些马上。

“那是我的赤雪。”齐润娘指着一匹年轻的小母马，浑身栗色，只尾巴尖上有几簇黑毛。

齐纨不懂马，只听齐洛娘说，这匹小母马才刚满两岁，性情特别的温顺听话，所以给了齐润娘，毕竟齐润娘也小，若是选了匹性情不好的马，学骑的时候不留神让马发了脾气，后果不堪设想。

话里有话，齐纨听出了点意思，如果她怕了的话，大可跟齐润娘一样，挑匹性情同样温顺的母马。不过，如果她真这样做了，就有些丢人。凉氏女性情爽朗大方，但不代表她们心中没有计较，凭什么越女剑传给没有血脉牵绊的女子，而不传给她们这些凉氏嫡支女。

谁还比谁差了。

这是凉氏女独有的傲骨，齐澄娘、齐沁娘俩姐妹尚且要一较高低，何况齐纨这个初来乍到的，想要得到凉氏女真心敬服，就拿出真本事来。

挑马，只能算是一个考验。如果齐纨和齐润娘一样，只有四岁，齐洛娘当然不会在这上面考验，但现实是，齐纨与她同年，而且，九太族公还说过，齐纨打败了伏龙山的狼王。

齐六郎双手抱胸，在旁边笑看着侄女与姑婆间的交锋，并不插话。

“这马厩中一共养了多少马？”

齐纨想了想后问马倌。她对马一无所知，如何挑也全无头绪，不过就算齐洛娘不给她这个考验，她也不会挑温顺的母马。能打败狼王的人，只挑一匹性情温顺的普通马母，这可能吗？

显然，不可能。她现在也是凉氏女，自然也有一份傲骨。齐纨不强求最好的，她想要的，是最适合自己的。

“回娘子的话，三岁以上的成年马有五十六匹，一岁到三岁的小马有三十九匹，一岁以下的幼马有十二匹，这些马大多来自陇西，脚力极强，是最好的战马，不过也有一部分西南马种，能负重，性情还温顺……”

“把尚未有主的成年马都牵出来。”

齐纨想也没想，直接将未成年的马摈除在外。

“蝶君娘子，成年马大多有些脾气，最好是挑一岁到三岁间的小马，可以培养性情。”齐洛娘提醒道，她们姐妹的马，都是这样挑的，因为马未长成，性情未定，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调教到与自己最契合。

“我可等不及它长到成年。”齐纨笑着否决，挑小马的话，得等两三年后才能骑，她又不是齐润娘，等不了。

尚未有主的成年马，一共有二十五匹，其中有五匹是性情温顺的西南马，齐纨只看了一眼，就将它们排除在外，因为跟陇西马比起来，它们明显不够神骏，个头又矮，毛色也没那么漂亮，脚力也不足。追月追风和黑雪明显都是腿长身健的陇西马，她要挑肯定不会挑比它们差的。

“分辨马的好坏，可以从头、耳、颈、背、腿还有牙口等处细看，娘子您看这匹骝花……”

牵出一匹高大的骝花为例，马倌详细的解说着如何判断一匹马的良劣，以及如何从眼神、表情、动作中判断马的性情。

齐纨的目光在马群中游移，耳中并没有漏掉一字。其实触目所及，这里的每匹马都符合马倌所说的良马标准，劣马也不会被养在这里。要从一群良马中挑出最适合自己的，说实话，有点难。

“莫邪。”

她回头唤来随身的女婢。

“娘子。”莫邪垂手应声。

“去问问跟来的人，谁会学狼嚎。”

莫邪一呆，转身去了，片刻后，带来一名小厮。

“你会狼嚎？”

齐纨看了看他，认出是一路随自己从京中到西南又从西南回到归月县的那群小厮中的一个，名字有些印象，是叫丰都，传说中的鬼城之名，凉氏部曲的名字，似乎从来不忌讳吉凶，总是越凶越煞越好。除了这个丰都，还有一个叫望乡的，一个叫泉台的，一个叫忘川的，全都是传说中鬼城的别称，齐纨暗自给他们四个归纳成“四小鬼”。这次她出门，贴身女婢只带了莫邪一个，随行小厮就是“四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