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顾哭自己的遭遇,没意识到牵动了叶乔的情思。直到抬头的时候,才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啊表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浴室门突然被打开。周霆深一出来,就看见床上千溪把叶乔揉成一团亲密地蹭来蹭去。
千溪瞠目结舌,连忙跳起来说:“啊表姐夫!我不是故意占你床位哒!嘿嘿嘿嘿我先走了……”跳下床前还给叶乔使眼色,单手成掌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表姐,记得我说的话哟!”说着跑出去砰地一声帮她们关了门。
叶乔无语凝噎。谁想要割她的头。
周霆深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乔:“她说什么了?”
叶乔扬眉说:“没什么呀。”抬眸看他穿着老式的蓝白格子睡衣裤,松松垮垮的像病号服,忽忍俊不禁。
周霆深上床去捉人:“笑什么?嗯?”
“笑你丑呀……丑死了。”叶乔被他咯吱痒,想笑又怕惊动外婆他们,咬着牙唾弃他,“丑还不让说了!”
周霆深挠了几下,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摸到她肌肤熟悉的柔腻触感。他指尖一顿,渐渐松开力道,忽地坐起来。
叶乔久听他没动静,担心果真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慢慢翻过身去面对他:“其实……”话到嘴边又忘光了。
他的目光像某种干燥又温暖的热源,让她心尖倏地被那温度同化。心间忐忑的细雨遽然晴霁,透出溶溶月光来。
那是一年最好的月色。
周霆深默然看了她一会儿,白润的脸,纤长的睫,素净的眉眼,眼神柔和坦荡,带一丝羞怯。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他伸出手去撩她的发丝,指尖随着心跳的频率在颤,温声唤她的名:“乔乔。”
心里蓄满的热流猝然涌出,像洪水倾闸般灼得叶乔喉咙干涩。她曾经很排斥这个称呼,因为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才这样称呼她。那些不是她家人的,每每喊她这两个字,都会引起她内心深处的厌恶感。然而他用温醇的声音念动这两个字,生疏地唤她,却奇异地妥帖。
她从鼻间轻轻逸出一声:“嗯。”
他声音微晃:“找时间到我家吃个饭吧。”
叶乔犹豫了良久。这句邀约里有多少深意,她心如明镜,总觉得应承下来太过轻易,显得不够珍贵。但也许两人相知的方式,便注定了矜持的不易。叶乔不无遗憾,甚至还存几分对他风流的怀疑,但她生性听从命数与人为善,不计胜负得失,权当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神色是默认。周霆深紧张的脸色绷得久了,微笑漫开来很不容易:“那下月十五?”
叶乔抿嘴:“十五有工作。”
“那十六。”
“十六也有。”
周霆深笑容苦涩:“你拒绝我?”
叶乔无奈:“真的有。”
“那你挑一天。”
叶乔不假思索道:“我就这两天有空。”
周霆深被她闹得一喜一悲,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是认真的:“乔乔。”
“嗯?”
“……”周霆深忽然沉默了好一阵,发现这句话在喉咙口滚动不知多少次却难以言明。他长臂揽过去抱着她的腰,嗅她熟悉的体香,用深沉释怀的呼吸表达他的庆幸与安心。
叶乔被他圈在怀里,忽然道:“周霆深。”
“嗯?”
话到嘴边难以启齿,叶乔解释得磕磕绊绊:“那天……我没有……”
她的心光风霁月,然而有些词汇避无可避,即使添加了“没有”、“不曾”之属的否定前缀,也不能洗清它们身上的污秽。
周霆深了然于胸,将她箍紧了些:“我知道。”
有时缠绕彼此的心结,仅一句话便消失无踪。那些有关不信任的怨尤,和许多隶属过往的愆罪,都仿佛不再重要。叶乔到此时才发觉,原来她也可以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