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煜看着她,“好。”他答应下来,好像便是刀山火海,只要她一句话,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便直闯上去。
只是白佑却是拦住了应莲烟,“你还不能走。逆”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如今昭烈帝驾崩,他再无子嗣,如今皇室血脉中只有他是白一族的正统,更何况是先帝血脉。
承继大宝,指日可待。
白离的乱政很大程度上竟是让白佑受益鼷。
毕竟,如今朝堂不稳,他登高一呼,事半功倍。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齐王殿下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我?”应莲烟唇角一扬,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有些轻蔑似的。
白佑为之一噎,可是话却还是要说的,“莲烟,你身上流淌着大昭皇室,白一族的血,是昭华姑姑的亲生女儿,若是回了大楚,哪里还有你的活路?”
应莲烟口中的齐王殿下带着生疏,让白佑觉得格外的刺耳。
她是在恼怒自己,恼怒自己当初没有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可是……白佑求救似的看向了太子煜,后者却是淡笑着,却并不回应他的目光。
“活路?”应莲烟笑出声来,“这东西从来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我要是想要活下去,谁都不能杀了我!”她语气中满是睥睨之色,可是白佑却忽然觉得震惊。
应莲烟说出这话来,她就是能做到的。
他再去阻拦却是无话可说,何况叶贵妃的那一番话终究是戳中了她的心事的,温老太爷的安危,如今在她心中最是重要,这身外之物的大昭公主之女的名号对她而言,其实真的是不明一物。
“你小心些。”白佑最后能对应莲烟说的,也只有这句话而已。
他的释怀换来应莲烟的柔柔一笑,“帝王之位,注定享尽无边孤独,希望你好自为之。”只是她目光却是落在了叶墨焕身上。
若是说当初在突厥境内见到叶墨焕的时候,也不过是对叶墨焕本人有所好奇而已,后来白佑的关心则乱让她更是确信了几分,今天白佑的那一声惊呼“阿焕”却是让百分之百的确定了下来。
叶墨焕之于白佑,是特殊的存在。
只是帝王,一举一动都受到众人的监督,稍有不察,只怕是便会坠入这万丈深渊,白佑想要江山万里?
叶墨焕的位置又该放在哪里呢?这些,不是她的事情,只是任由着他们处置好了。
“多谢。”叶墨焕的声音依旧干涩的很,脸上也是千年不变的神色。
一路离开襄城,甚至没有告知画眉。
他们两人一人一马,一路上都是沉默。
直到停下了马,太子煜猎杀了一只狍子充当两人的晚膳时,才打破了这份安静。
“牵肠挂肚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他劝慰的话却是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似的,应莲烟不由抬眸看向了他。
只是,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太子煜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说说,应莲烟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实在是很让人担忧。
“那女人整个人生都是谎言,她说的话你也信?”他语气中带着轻蔑,显然为死者尊这个词从来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
应莲烟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何答应我?”若是真的以为叶贵妃说的不过是假话而已,你干嘛又是顺着我的心思来呢?
“你和叶墨焕有交易,甚至不等着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离开,这可不是你。”
火架上的狍子开始流油,表面上慢慢变得焦黄。
“你倒是真了解我,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呢?”太子煜笑了起来,“这世间,又有什么比你更是珍贵?”
他似乎不过是随口一说,甚至眼睛都看着那狍子,而不是落在应莲烟身上。
应莲烟不由转头看向了他,“那若是江上美人不可兼得,你要什么?”
太子煜知道,应莲烟这是想到了白佑。
“你可知道,叶墨焕为何不曾露面?”
应莲烟闻言一怔,白离虽然狼子野心,可是奈何实力与野心是不符的,叶墨焕到底是大昭的大将军,登高一呼只怕是不用一天,就能将当初白离消灭掉。可是他却没有,反倒是传出了他被白离困住的消息。
“白佑当年回到襄城的时候,大明宫反倒是最晚知道他消息的了,昭烈帝不能像对付他四哥一样对付白佑,却又是担心他心存不轨,所以就给白佑找了一个玩伴,其实却是用来监视他的。”
应莲烟脑中浮现了另一个人,同样的事情几乎发生在他们身上,只是却又是不尽相同。
阿史那沙运却是被自己自己的母亲所害,说起来更是悲惨了些。只是阿史那沙运喜好男风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可是白佑却是真的陷了进去的。
“叶家是后族,先后出现了两位贵妃,自然是对昭烈帝的吩咐言听计从,甚至给白佑选择的是叶家最是性格冰冷的子弟来做白佑的伴读,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几年之后,原本是吩咐去监视白佑的少年却是对白佑产生了不当的感情。”
应莲烟看着他娓娓道来,原本紧张的心情也不知不觉中慢慢缓解了。
“叶墨焕之所以很少开口,是因为当初为叶氏族人所害,最后他逃过一劫,可是声音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彼时他心灰意冷,几乎活不下去了,却是白佑救了他,白佑说自己可以做他的嘴巴。”
应莲烟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叶墨焕会这样做了。
当初少年时,他们可以相守,可是一朝高高在上,只怕是难以守护最初的那份纯挚了。
“叶墨焕与我交易,说是奉上大昭的万里江山,这般条件,我怎么会拒绝?”
太子煜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诡异莫测。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若是白佑与他一道离开,这大昭江山便是归你所有;若是白佑爱江山不爱他,那他就……杀了白佑。”
叶墨焕并非是心慈手软的人,能做出这事情的话,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他可是名扬九州的铁血将军。
太子煜却是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与白一族可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这江山,又岂会落到我的身上?”
他一双凤眼看着应莲烟,之前的诡异消失,如今却是透着淡淡的笑意。
“丫头,你可是大昭皇室血脉,想要承继大统,理所应当。至于要叶墨焕杀了白佑,这一点你却是猜错了。”他无声一叹,似乎带着惋惜,“他若是不想与他一道离开,叶墨焕便是陪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天,他不需要他了,他才会离开。”
深情如斯,便是太子煜也忍不住收起了自己原本的那一丝轻蔑之心,男儿亦是柔情,情深处却是让人肝肠寸断。
应莲烟沉默不语,对叶墨焕的一味付出,她想要嘲弄,可是却又是说不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叶墨焕是傻了点,可是却也是傻得令人心疼。
“至于本宫,丫头,你觉得你是美人吗?”
应莲烟心底的柔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太子煜看着应莲烟黑了的脸,想要挽救一二,可是却已经晚了。
即便是应莲烟,不讲理的时候也是听不进去一句话的。
从襄城一路到京城,应莲烟再也没开口跟太子煜说过一句话。
这让太子煜吃瘪不已,前所未有的吃瘪,偏生应莲烟却又是他心头的人,自己若真是动了,又是心疼的很。
所以,太子爷很是纠结了一路。
只是行到洛城,应莲烟却是开口道:“我们明天再回京。”
其实天色尚早,何况两人的坐骑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便是赶到京城时间上也绰绰有余,应莲烟忽然开口,太子煜却是没问缘由的便应了下来。
“一切依你便是。”他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只让应莲烟无奈摇头。
她之前动气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是太子煜却也是过分的很,故意撇开话题不说,居然还嘲弄自己!
他们之间的冷战终于结束,下榻客栈不久,便是有人将消息传递了来。
“前些日子陈贵妃向皇上推荐了一位术士,如今京城里炼丹成风,便是太子三番两次觐见都被皇上拒绝了,陈贵妃这段日子很是受宠,有传言说皇上似乎不满柳贵妃,想要重新册立贵妃。”
太子煜眉峰一挑却是看向了应莲烟,“你的手腕倒是不错,看来这次咱们回去倒是能看上好戏了,温府里可是有什么动静?”
暗探闻言不由摇了摇头,“温家的二少爷回了府,还带着一个小男孩,有传言说是他的私生子,其他再无什么。”
应莲烟悬着的心忽然间落了下来,旋即却又是笑了出来,温武回来了,那私生子想来说的就是虚灵了。
温武今年也不过二十多罢了,哪来的十多岁的儿子,这便宜爹当起来可是有些让人窝火的。
太子煜也是不厚道地笑了,“看来本宫倒是要给你二哥备一份厚礼了。”
应莲烟横了他一眼,“我回去休息,明天回京。”
京城,她再度回来,只是希望这次,所有的一切能够尘埃落定。
只是接近京城,他们却已是身不由主地被卷了进去,应莲烟这一夜并未能安眠,小小的客栈似乎被盯上了似的,前来滋事的竟是有三拨人。
便是最后太子煜也恼怒了,竟是动了杀机,只将最后的一波杀手杀得片甲不留,便是连个活口都没留。
应莲烟收起了手中的银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不留个活口,怎么好让他回去跟主子交差?”
她带着几分嘲弄意味,太子煜脸色更是一寒。
他早就清楚京城这帮人的手段,第一拨人是承恩侯那老不修派来的,第二拨人是飘雪手下的人,至于第三拨人。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楚赫倒是对你关心的很。”其实第三拨人并没有杀意,只是却更是让太子煜火大。
楚赫,这般狼子野心竟然敢觊觎他太子煜的女人。
应莲烟闻言唇角微微一撇,“如今京城中将我当初死对头的人多得是,你怎么确定就是楚赫,他们身上又没刻着楚赫三个字。”
太子煜看她这般厌恶神色,心中暗喜,顿时换了脸色,“管他是谁,竟然敢打扰你休息,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应莲烟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将仇记在了楚赫身上,她不由撇了撇嘴,也好,既然太子煜想要下手,倒是省了自己力气。
不过,她到底还是要找楚赫算账的。他们之间的仇与怨,终于到了要了结的时候了。
因为时辰尚早,即便是想要离开却也是城门未开,而太子煜的动怒使得再没有宵小之徒胆敢来***扰。
两人待天色一亮便是离开了客栈,因为昨晚的打打杀杀,客栈里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老板和伙计早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回到京城,应莲烟立刻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丹砂和硫磺的味道似的,她不由一愣,旋即唇角扬起轻蔑的笑。
“看来,如今京城的丹砂可是奇货可居。”
“应小姐好眼力,可不是丹砂价贵吗?”
闻言,应莲烟回头望去,看见来人她不由唇角微微扬起,“看来夫人可是大赚了一笔,可惜我没在京城,真是遗憾的很。”
薛管事正是万候夫人手下最是得力的管事,据说是薛家老仆,薛嬛嬛的生意经很大一部分都是得益于他。当初万候夫人就是将薛管事调给了应莲烟用以查温家的账目,两人倒也是熟稔。
“温家主可是为应小姐赚下了不少。”薛管事脸上透露着几分久经世事的沧桑,看向应莲烟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此时此刻叨扰应小姐不该,可是夫人心中有疑惑,还望应小姐随我去一趟。”
万候夫人担忧的是昭烈帝,或者说是昭烈帝的心思。
只是昭烈帝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到京城,倒是他们两人的行踪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应莲烟眼中透着几分狐疑。
“薛管事专门来请,莲烟本不该推辞,只是个中之事却远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容我回府一趟,再去拜访夫人。还望薛管事体谅。”
薛管事很是清楚夫人和小姐与应莲烟关系如何,应莲烟现在并不着急,其话外之音倒是明白。大昭那边似乎对夫人和小姐都没有构成威胁。
既是如此,薛管事倒也是放下心来。
“应小姐请便。”
薛管事让开了路,只看着应莲烟坐骑马蹄高扬便是往温府赶去,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