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丹阳脸色发白,心如死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一旁的陈皇后。大抵是觉得自己没脸,她等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却要把她推给别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想起自己刚才在魏箩面前说的话,顿觉脸上火辣辣地,又臊又羞。她眼眶泛红,把斗彩小盖钟放在床头方桌上,踅身跑出屋外!
陈皇后担心高丹阳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起身忙追了出去。
好在她没有跑远,停在廊庑一根廊柱前,低头一言不发地抹眼泪。陈皇后屏退下人,举步走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丹阳,玠儿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是为了你着想,你今年二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像你这个年纪,早已嫁人生子,儿女环绕了。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
高丹阳哭得伤心,不一会儿便满脸泪痕,转身扑进陈皇后怀里,像个无助的小姑娘一般:“姨母,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清楚吗……我为什么等到现在?还不是,还不是因为……”
陈皇后心疼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姨母清楚,姨母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惆怅,不想伤害他,只能委婉地说:“可是玠儿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若是想要的东西,根本不必等,千方百计也要得到。若是不想要的,即便抢塞给他,他也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丹阳,我知道你对他一片真心,可是这种事强求不来。你好好想想,若是想清楚了,便告诉姨母一声,姨母帮你着手挑选才德兼备的良婿。无论是簪缨世家,还是豪门勋贵,姨母都能为你做主。”
这种事情,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想清楚的?
若是能这么快想清楚,她就不用固执地等四五年了。
高丹阳忽然想起什么,从陈皇后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问:“姨母,靖表哥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个?他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陈皇后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有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这般愁苦。”
她刚才也问过赵玠这个问题,赵玠什么都没说,她就默认是没有。
年纪不小了,没有意中人,放着青梅竹马不娶,他究竟想怎么样?陈皇后对他十分无奈,总觉得自己抱孙子的那天遥遥无期,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想定国公的小孙子,生得粉粉嫩嫩,玉雪可爱。陈皇后见过一面,那小家伙儿逢人便咯咯地笑,看得她羡慕不已。若是她有了孙儿,一定也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赵玠何时肯娶个媳妇儿,延续赵家的香火。
高丹阳闻言,哭声渐止。
没有意中人,那就代表她还有希望。不管赵玠对魏箩是什么意思,目前看来,他既然没有提起魏箩,那就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只要赵玠没有娶妻,她就不会死心。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让她一夕之间放弃,她岂能甘心?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端的伤心无助,敛眸道:“姨母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陈皇后以为她想通了,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好。只要你看得开,本宫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
高丹阳抿唇,勉强笑了笑。
此后,魏箩一直待在英国公府,没有出去过。
这几日,几乎每天都有马车以天玑公主的名义,请她“入宫”一趟,可是她一次都没去过。她知道不是赵琉璃找她,而是赵玠找她。她又不傻,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是懂的。赵琉璃若是真有事找她,肯定会命人先传口谕,再接她入宫。只有赵玠找她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一辆马车直接将她拉进靖王府。
他找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大夫,他现在受着伤,还是好好养伤要紧。
何况陈皇后紧张他,肯定会三五不时过去看他。上一次是琉璃帮忙解释,她才得以脱身,万一以后再遇见陈皇后,那该怎么解释?
她仔细斟酌,为了双方的名声,还是不去为好。
是以赵玠受伤十来天,魏箩一次都没踏入过靖王府。
天转入夏,越来越热,魏箩身披一件玉兰色织金百蝶纹罗衫,坐在碧纱橱内,倚着美人榻正在纳凉。她穿得单薄,罗衫里只着一件桃粉色绣凤穿牡丹肚兜,衫下玉肌隐约可见,饶是如此仍旧觉得一阵燥热。她坐在榻上,抿一口金缕端上来的酸梅汁,蔫蔫地问:“怎么不是凉的?”
金缕一边为她打风,一边解释道:“今年的冰紧缺,不好买……姑娘别急,六少爷出门亲自去买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她哦一声,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好吧,我等常弘回来。”
不多时白岚走入碧纱橱内,见自家姑娘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罗衫下滑,露出半个小巧圆润的肩膀,再往下雪肤细腻,胸口起伏……她虽是女人,但也不免看直了眼睛,好半响才收回视线,咽了口唾沫道:“姑娘,忠义伯府的人来求见五老爷,好像要商量您跟宋晖少爷的婚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靖王殿下也来了,眼下正在前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