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东方朔又不得不庆幸,羌人的真正统帅是都松若赞而不是莽布罗支了。这一招只有对智者才有用,换了莽布罗支那样的莽夫,只会弄巧成拙。
东方朔看着眼前几案上的油灯,一个人独自说道:“从刚才的试探来看,都松若赞也在试探我军战力和虚实,虽然我军付出了三千两百多人的阵亡,却也让都松若赞坚信了是侯爷亲自坐镇此地,如此一来至少不会出现都松若赞不顾一切的进攻陇坻关了。”
东方朔只是自言自语,因为这种智者之间的对决,在这里根本无人能帮他什么,他的自言自语其实和都松若赞很相似。只是一个人是自言自语,而另一个人是对着莽布罗支对牛弹琴。
“从双方战力来看,羌人身体素质比我军要高上一筹,羌人爆发力耐力尤为出色。不过他们的兵器和防护又远不如我军,若再过个三五年,羌人一旦发展起来对大汉的威胁不比匈奴弱啊!”东方朔继续回忆着下午两军试探战的点点滴滴,他所看到的与都松若赞如出一辙。
“如果我是都松若赞接下来会如何做?都松若赞最大的依仗并非那十万大军,也不是非要兵临长安,他们的根本目的其实是要迫使陛下回军,或者拖到冬季来临。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都松若赞不会全力进攻,那么各种试探性的进攻肯定不会少。而一旦让他发现我军虚实,陇坻关是挡不住都松若赞的,这就是侯爷要我守住四十天的原因吗?那这四十天里侯爷在做什么?”东方朔继续喃喃自语,从自己的位置,又从都松若赞的位置竟然一点点的发现了目前局势的微妙变化。
一方面匈奴人和羌人给大汉布下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危局,也就是冬季来临之前汉武帝的大军要么仓皇南撤,要么被冬季的大雪困在草原,两者都难逃覆灭的结果。而围绕着这个目的,都松若赞和匈奴单于甚至右贤王要做的就是拖时间,将时间拖够两个月,至于都松若赞进逼长安更多的只是一种姿态了。而现在霍光的破局之法其实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霍光的计划中,无论是汉武帝和匈奴单于主力对峙,还是赵破奴和右贤王相互牵制,乃至东方朔与都松若赞的进攻防守战,其实也都是在为霍光拖时间,只不过这个时间要比匈奴和羌人的时间少上十天。
“传令,加紧制造滚木,所有弓箭手上关楼备战。”想明白了许多关窍,东方朔立刻下令对陇坻关开始新一轮的部署。他明白不管霍光在做什么,他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守住陇坻关,同时也算是牵制住了都松若赞。
西海畔,霍光五千骑兵驻马而立。在他们的脚下数十具羌人的尸体躺在草地上,而那些羌人的战马也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侯爷,这些是他们的外围警戒,已经全部清除了。”上官桀骑着战马对着霍光恭敬的说道。就在他们十里之外,一个七八千人大小的羌人部落正驻扎在西海畔。
“去吧,一个不留。注意不要有漏网之鱼。”霍光举目看着十里外那若有若无的火光,以一种非常平淡的声音说道。
“诺。”上官桀在战马上抱拳答道。而后他伸起手臂,分别向着左右两个方向一挥。接着五千骑兵在上官桀的手势之下,无声无息的默默分成两股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十里之外的羌人营地冲去。
当五千骑兵消失在夜幕下,霍光身后只有十三骑相随,除了十二卫寸步不离,就是那个一身铁甲,背着铁箱的古怪骑士。
很快一阵阵喊杀声惊叫声从羌人营地传来,霍光知道上官桀的人马已经开始进攻这处羌人营地了。在这个夜色掩护下,羌人毫无防备,加上营地中已多是老弱妇孺,霍光一点不担心结果。
西海之上平静的湖面映照着一轮明月,如果不是经久不息的惊叫与哀嚎声,这将是一副非常唯美的画卷。可惜这就是战争,在这场与异族的战争中没有丝毫的仁慈可言。渐渐的霍光看到月光映照下的湖水从远处慢慢的变成红色,那种血色的鲜红被月光映照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真切。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远处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很少有声响发出了,不过那血色的湖水已经弥漫到了霍光站立的湖畔,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从西海中飘散起来。
“啼踏.....啼踏.....”一阵并不算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月色下一个身穿汉军甲胄的骑士向着霍光奔驰而来。
“侯爷,没有一个漏网之鱼。”这只是一名普通的汉军骑兵,霍光在他的身上和脸上看到了还未干涸的血迹,不过这些血迹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知道了。”霍光轻轻的点头回应,而后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剩下的人向这处被屠杀过的羌人营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