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御史大夫提议,大将军出言赞成的方案就这样在宣室殿上被通过了,其他朝臣则连发表一点意见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利国之事,但是真正触动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几乎七成以上的朝臣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朝臣尚且如此,当这条法案落实到那些王侯身上时,这些人会有怎样的想法便可想而知了!
再强大的国家,再有觉悟的人,当他们自发去做某些损害自身利益而有利国家百姓的事,或许这些人还会觉得博得了名声,得失之间尚能正确取舍。可是当强制性的去夺取这些人的个人利益来维护这个国家的时候,很多人不会觉得自己失去的利益是一种爱国体现了,反而会心生怨恨。
而眼下的大汉内忧外患,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这个国家去等待了,等待这些权贵王侯自己觉悟起来献出粮食,那么现在就只有走强制实施这一条路了,因此而使权贵产生的怨气就必须要找一个发泄口,而这个发泄口又绝对不能是国家政权,不然的话就成了外患未平内忧又起,所以一个背黑锅的人就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霍光看着桑弘羊,他第一觉得,这个宿命中的对手,竟有如此伟大的一面。
此刻霍光的思绪早已不在那句“减公卿俸禄,贷王侯岁租”上了。他发现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桑弘羊的结局恐怕会和原本历史上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是法家的悲哀......是桑弘羊的悲哀.......
太孙监国后,宣室殿的第一场朝会在沉闷中结束。而这场朝会的焦点人物,御史大夫桑弘羊除了在几个心腹簇拥下,其他朝臣竟然都有意的避开了他,一时间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人物仿佛被孤立了一般。
霍光返回侯府,这个借粮的方法已经确定了,具体细则有桑弘羊这个御史大夫去实施,倒也没有多少他的事。
当长安权贵还在消耗这个朝廷借粮法案的时候,已经退居长乐宫的汉武帝也正在听张安世汇报今日朝堂发生的事。
“减公卿俸禄,贷王侯岁租.......这霍光一回来,桑弘羊怎么都变了?”汉武帝今日的气色好像挺不错,不过当听到张安世复述出桑弘羊的那句话时,他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恐怕大部分臣公的脸色都不好看吧?”汉武帝沉默了片刻,又向张安世问道。
“陛下明鉴!”张安世微微躬身应道,这种问题不需要他真给出明确的回答。汉武帝没有去宣室殿,却如亲临一般。
“唉......你去拟一道旨意。将茂陵邑一年的租税捐出去吧。”汉武帝叹了口气,下了他退居长乐宫后的第一道旨意。
“诺,臣这便去拟旨。”张安世恭敬的答道,他知道这是汉武帝在以身作则,只要汉武帝这道诏书一下,天下诸侯即便心中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把粮食拿出来。刘彻依然是大汉之主,王侯百姓心中的大汉皇帝。
皇帝把自己陵寝范围的田租都拿出来了,谁还敢在这件事上闹别扭?
“等一下,还是把捐字改成借吧......”张安世已经转身走了几步,汉武帝又突然叫住了他,要求将捐字又改回了借字。
霍光返回侯府又开始忙碌卓文君的丧事,这个时代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对于身后丧葬都极为注重。长安并无卓文君的后人,霍光便以子侄的身份进行着一个个入殓前的仪式。
“大将军,卓翁已至长安,半个时辰后就到府上了。”黄昏时分霍光还跪在临时布置的灵堂前,甄有财悄悄的走近霍光,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有几日吗?”霍光回长安当日便与卓俊臣联络过,梁王与刘康的军队去了右北平广成,而蜀郡犍为的军队继续向长安进发,卓俊臣也一直跟在军队之中。
“卓翁听闻老夫人去世,便先行一步来了,蜀郡的军队尚需三日才能抵达长安。”甄有财连忙解释道。
“嗯,来了也好,去给元祐说一声,晚上给卓俊臣开下城门。”霍光微微点头,又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