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单兵战斗力强悍,小鬼子彼此之间配合默契,但小鬼子兵力不足这个缺点,也被大伙都了个清清楚楚。而阵地争夺战中,兵力不足就是个死穴,特别是在敌我双方士气相差不太大的情况下,没有足够兵力向防守一方进行连续施压,就将对方的阵地冲垮。
“可小鬼子的山炮和飞机,却是个大麻烦!”角落里,一名从三十师调过来的连长丢下烟头,瓮声瓮气地给大伙泼凉水。
众人齐齐回头着他,满脸愤怒。可愤怒归愤怒,却没人能指责他说得不对。白天的战斗中,鬼子的飞机和山炮都给特务团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特别是后者,虽然数量不太多,却与鬼子的步兵配合相当默契。往往是炮声刚刚一停,鬼子的步兵就已经冲到了战壕边上。而鬼子的一次冲锋刚刚被打退,万恶的炮弹就又在特务团弟兄们的头顶上砸了下来。
“飞机我没办法解决,但是山炮么?”老苟想了想,干脆里挥了下胳膊,“那玩意只能打五、六里远,应该就布置在山脚下的哪个旮旯子里。今晚去几个弟兄,把它给炸掉。明天咱们就不用头疼鬼子的炮弹了!”
这绝对是个好主意!被动挨打,向来也不是特务团的习惯。可谁带队去炸山炮呢?毕竟每个营都有各自的防区,贸然抽调人手去炸山炮,一旦派出去的弟兄回不来了,明天的战斗可就被动了。
还没等大伙权衡清楚轻重,一直闷着头没说话的宫自强站了起来,主动请缨,“我带一营三连去吧!偷袭炮兵这活,我比较熟!”
“还是我去吧!”二营长王铁汉不甘落后,站起身与宫自强争抢任务。“你们一营白天打得比较辛苦,我们二营还一直没捞着开荤呢!”
“还是我去。我白天一直在盯着炮弹打来的方向,大抵上已经猜到了山炮部署在什么位置!”宫自强摇摇头,坚决不肯让贤于人。白天的防御战当中,一营挡在鬼子正面的两个连队伤亡都非常巨大。虽然老苟团长至今还没批评过他这个营长一句,可宫自强心里却明白,自己在白天战斗中的应变非常不合格。否则,也不至于让老苟这个团长带着警卫队亲自下到二连当援兵了。
若想洗刷这个耻辱,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鬼子的血。所以偷袭鬼子山炮阵地这个任务,他无论如何不能假手他人。哪怕为此跟老朋友王铁汉闹僵,也绝不退让。
“我们二营比你们一营实力完整!”
“我打过的仗比你老王多!”
“我麾下老兵多,擅长走夜路!”
“正因为你麾下老兵多,你们二营才要留下来打防御战。我们一营……”
两个营长各不相让,纷纷捡自己的强项说。团长老苟本意是想让王铁汉出马,却又不愿因此伤了宫营长的自尊,犹豫了片刻,笑着摆手,“你们两个不用争了,都去。王铁汉负责去炸大炮,宫自强负责在路上接应,警戒。无论能不能得手,两个人务必给我一起回来!”
“是!”宫自强和王铁汉转过头,一齐向老苟敬礼。
“不要带一整个连队。把营里头各连的老兵都抽出来去执行任务,让新兵休息一晚上,明天好继续战斗。”老苟想了想,继续做细节方面的调整,“那个小胖子,你就不用去了。赶紧让小赵把伤口重新包一包,整天血淋淋的到处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团长有多不尽人情呢!”
后半句话,却是针对张松龄说的。惹得大伙将目光都转向了他,友善地哄笑。张松龄本想着跟宫自强一道去炸大炮,被老苟直接给点名留下来,心中好生失望。“腾”一下站起身,低声抗议道:“这都是小鬼子的血,不是我的!当时战壕里头太窄,我躲不开!不信你把小赵叫来问问,我有没有说……”
“好了,功劳不能都让你一人立了。否则,我这特务团,就容不下你了!”老苟挥了一下手,打断了张松龄的辩解。眼前这小胖子是他见到过的,战场感觉最敏锐,学习能力最强的家伙,没有之一。这样一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疙瘩若是不小心给鬼子打死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非但过后他老苟会自责一辈子,已经荣升旅长的老纪,还有二十七师冯师长,都不会跟他这个浪费了一颗好苗子的家伙善罢甘休。
这个国家的很多事情,远不像报纸上说得那样单纯,那样充满阳光。老二十六路军在履行保家卫国职责的同时,还要为整支队伍的将来,为西北军一脉的香火延续做必要的打算。而二十六路军的将来和西北军一脉的香火,就要着落在那些胆子大,并且有军人天分的读书种子身上。
眼下非但二十六军各部是这样做,宋哲元的二十九军,杨虎城的十七师,还有形形**的杂牌部队,包括一些中央政府的嫡系军队,实际上都在这么做。积极吸纳读书人入伍,积极培养年青有文化的人当军官;给年青的读书种子更多的出头机会,不让他们做轻易的牺牲。因为他们不单单是某支军队,某一派系的未来,他们还将是这个国家的未来,这个国家的希望。
这个秘密老苟无法跟张松龄明说,但他相信,总会有一天,张松龄走到跟他一样位置,也会做跟他同样的事情。
他们都是军人,但他们注定都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军人。这是已经写好了的命运,只要是不幸生在这个时代,就永远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