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城说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私自挖煤”这是犯法的!而且,你们应该知道,煤矿风险系数有多高?每年死在窑洞里的生命有多少?你们犯法的名头”冒着丢命的风险,进山挖煤,如果一招不慎,把一条鲜活的生命交待在了那黑洞洞的煤堆里,你们新娶的妻谁去拥抱?你们刚生的儿子谁去抚养?你们白发苍苍的老父母,哪个去瞻养?”
赵长城见他们有些情动,继续煽情:“你们是男人,是家中的粱柱,如果你们倒下了,或者是你们犯法被抓进局子里了,这个家怎么办?叫年轻溧亮的堂客去改嫁?叫年幼的儿子无人管教,在外面打二流子跟着你们进局子?叫老迈年高的父母无人供养,百年后无人送终?
你们于心何忍!如果你们是个男人,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给我滚回去!世界这么大,赚钱的活计海了去了,还能把你给饿死?”
有些中年男人就开始低头沉思。
赵长城又开始做堂客们的思想工作:“东沟子乡的广大妇女同志们,你们现在的家庭幸福不幸福。你们想不想一晚之间失去在枕边疼爱你的男人?你们想不想让他们死在没有完全保障的矿井下?想不想让他们犯法坐班房?想不想你们的孩子从小就没有爹,或是让他们被同学指着后背骂他爸是个劳改犯?如果你们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如果你们不想孩子他爸惨死在山底或坐牢,就把你们的男人给我劝回去!”
有些堂客们就开始拉扯丈夫的衣服,叫他们回家去。
有人就喊道:“赵县长,你说得都对,可是,我们要钱过生活!”
又有人大喊道:“对!我们受伤的人也要讨个公道!”
赵长城厉声道:“公道?什么叫公道?你们拿刀子把人家给剁了,就叫讨还公道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再这么闹下去,你们都得进牢房!
你们辛苦维护的家庭,就会一拍两散!
你看看这些受伤的人,你们不送他们去医院,却抬到这里来,天寒地冻的,让伤员们受这苦罪!你们这叫讨公道的方法吗?如果公道靠匹夫之勇就能讨得回来,还要我们这些政府部门做什么?还要公安机关做什么?还要法院做什么?大家回到原始社会,快意恩仇得了!”
“那,赵县长,你给我们出个主意吧。”赵长城道:“如果你们信任我,信任我们的人民政府,你们就听我一声劝,赶紧回家去,把伤者送医院去就诊,别落下什么后遗症。这件事情怎么处理,交给我们政府来办!该你们负的责任,我不会手软,该方南县那边负的责任,我也一定替你们讨个公道!我们人民政府是干什么的,就是给老百姓主持公道的!”
“那山上的煤真不能挖了?我们靠什么赚钱养活一家人?”
赵长城道:“你们要赚钱,门路多得很,只是你们心眼太死,没转过弯来罢了!现在全市都在搞大棚种植和畜牧养殖,你们乡为什么没有人搞?你们去别的村别的镇瞅瞅瞧瞧,他们现在的生活,过得多么的和美!
我告诉你们,把地种好了,地里照样也能长出黄金来!这些黄金,可比山上那些乌金来得容易也来得干净,还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进局子的担忧,更没有患尘肺病的隐忧!
说到这里,我要提醒大家,你们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和护尘措施的条件下进矿挖煤,就算不死,也会落下很重的尘肺病,这个病隐藏得很深,要十几二十年才能显现出来,显出病根来后,也不会立即就要人命,但会吸干你们的血,枯干你们的肉!让你们吃不下喝不下”痛苦至死。而要治这个病,只怕把你们一生挖煤赚来的钱花光了,也并不一定能治得好!
大家不要以为我在吓你们!尘肺病是一种职业病,煤矿尘肺病是煤矿工人在生产中长期吸入大量呼吸性粉尘而引起的以纤维组织增生为主要特征的肺部疾病,一旦发病很难彻底治愈!
尘肺病有三牟时期,就跟癌症一样,也分为早期,中期和晚期!
有些人大声的咳嗽,有些人觉得口发闷,有些人感觉呼吸困难!
赵长城软硬兼施,用亲情感动他们,用死亡和病疼镇吓他们,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临沂县的一干领导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都觉得赵县长真的是手段高超!就连死对头郑春山也不得不暗暗竖起大拇指,心想这个赵长城,虽然年轻,人也讨厌,但本事还真不是吹的!
等村民们都感到有些恐惧时,赵长城大声喊道:“大家都不要慌,有没有这个痨病,去医院检查一下就明白了。
这样吧,现在大家都到县里的医院,去做个检查,这笔检查费用,还有这次受伤人员的医治费用,我来帮大家向县里申请,都由县财政来报销!
我们县委的陈书记和孙县长都在这里,我现在就帮你们问问,看县里愿不愿意帮大家报销这个费用,好不好?”!
陈子丹和孙正阳飞快的交流了一下眼神。
赵长城已经把话筒交给了陈子丹,陈子丹大声说道:“乡亲们,赵县长刚才的话,说得情真理切,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被他的话给感动了啊!如果我是你们中的一员,为了家人,为了妻儿,为了父母,我就会立刻回去做个检查了!而且,今后再也不私自上山挖煤了!刚才我跟别县长沟通了一下,我们县里决定,报销大家本次受伤的医疗费用和尘肺病的检查费用!”
赵长城大声喊道:“大家还不快快谢谢陈书记,谢谢孙县长!”
村民们马上就欢呼起来,大声的高喊:“谢谢陈书记,谢谢孙县长!”
陈子丹微微含笑,频频摆手致意,心里的那份享受,别提多美妙了!主政一县以来,还是头一回享受到这么多人拥戴的感觉。
当官的快乐与成就感,在一刻得到了另一种全新的诠释。
赵长城有功而不自居,关键时刻,把一二把手推在前面,接受村民的感谢。这也是一个作下属应有的姿态。
这边的人群开始撤退,县委办协调县公交公司,调派了八辆公交大巴车来,把那些受伤的村民和长期下井的矿工全部带到县城,分到几个医院里去进行救治和检查。
这边的人一散,煽风点火者又被带走了,方南县那边的村民大部分是来瞧热闹的,此刻戏已散场,也就回去烤火忙活了。
这个时候,方南县委的常垂会议还在继续进行当中,一众常委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方案来。这时先后接到严塘村和南岭镇打来的电话,说事情已经完满解决了,临沂县的人都已经退出县界。
方南县委的常委们于是呵呵笑着准备回家过小年了。
临沂县里,到处是一派忙碌景象。
被赵长城他们,“请”来的那十几个人,果然是有人请的托,而且太过业余。最开始的时候还嘴硬了一下,说是来看热闹的。
姚晨从他们身上搜出几把强力弹,然后问他们,来看热闹来随身带着强力弹?恐吓他们说,现在怀疑你们袭击县委书记和县政法委书记,这个罪过很严重的,起码也坐三十年的牢!那些人果然就很害怕了很快就招了个底朝天。
据这些人交待,是有人花了一些钱,叫他们把山上的窑给封了。捕兽器也是他们安装的。事发之后,村民原本打算自认倒霉,但他们却极力煽动村民去方南县讨个公道,还说这种事情,受伤为大只要有伤在身,对方就赖不掉,汤药费是肯定要赔一大笔的。村民受了他们的盅惑,这才结众前往。
经过细查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东沟子乡和严塘村的本地村民,只有两个人是外地人。
姚晨从这两个人打开缺口,很快就查出来,这两个人是从省城来的,据他们说,也是受了人家一笔钱才来做这件事情,至于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并不知情。
线奈到这里就断了。
姚晨如实向赵长城做了汇报。
赵长城有了这些情报,加上自己的推论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马上就给温天厚打了电话过去。
这次他没有拨打黄书琪的电话,而是直接打温天厚办公室的电话。
但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赵长城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小年,
温天厚可能在家里过节呢只好一个电话打到了温家。
电话是温可妮接的,小妮子在电话里笑道:“赵长城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省城?我可等着你教我学唱歌呢!”
赵长城心想自己哪里懂什么唱歌啊哄哄你这种小妹子还可以,真要认真教你那就会露馅了。笑道:“小妮啊,我们说好了的,你每天都必须认真去上学啊!学习成绩不好,我是不会教你的。嗯,好!每天都上学了啊,那就乖了,我下次去省城,就教你学唱歌呵!温书记在不在家?我有事情要向他汇报。”
“在啊,他正跟哥哥在聊天呢。你稍等。”
赵长城心想温可嘉回省城过小年了?这扛子会不会再次高升?泗水县的张列走后,县长一职一直空缺,就算从县长中挑选一个出来当县长,温可嘉也很有可能升到副县长!
正想着,温天厚接过了电话,里面传来温天厚那浑厚的男音:,“长城,你有事找我?”
赵长城笑道:,“我先给温书记拜个早年,顺便做一下工作汇报。”
温天厚呵呵一笑:“怎么了?你有什么重要工作要直接向省委汇报?不会又要鼓捣出一个水督办之类的吧?”
赵长城心想温书记看来心情很好啊!说道温书记,事情是这样的。赵长城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时的叙述了一遍东沟子乡发生的事情,以及对那些人的审理结果。他相信,温天厚会有自己的判断。
说完这些,赵长城就挂了电话。
上层的斗争,现在还轮不到赵长城来置喙或者插手。但他可以试着学习,从某些人事异动当中可以看出端倪,试着猜测,哪些人使了哪些手段,为什么要使这些手段,又达到了一个怎样的目的。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还好他原本就打算去三江市的,早就给方芳打过电话说不回家吃中午饭。胡乱在外面吃了个快餐,继续上班。下班后才回方家坳,跟方家人过了一个团圆的小年夜。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粱宁帆屁颠颠的跑了来,说要请赵长城吃饭。
赵长城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笑道:“吃饭可以,但不要太过奢侈。
家常便饭就行。”
粱宁帆道:“知道赵县长素来不喜铺张浪费。今天是真正的家常便饭,就在我家里,由我堂客炒几个小菜,我陪粱县长喝几杯酒。”
赵长城道:“如此甚好!”
粱宁帆和他老婆是同年夫妻,都说同年夫妻难相处,但粱宁帆夫妻看上去感情很和睦,至少给赵长城的感觉是如此。他们结婚有十来年,儿子都快读初中了。
粱宁帆的老婆炒好菜后,就带着儿子要进里屋去,说是要复习功课。
赵长城却知道她是想留下空间来给丈夫做功课呢!便笑道:“嫂子,这可不行,你和侄子都要坐下来吃饭!不然,我马上起身就走。”
粱宁帆便叫了堂容和儿子过来,坐下一起吃饭。
虽然是家常饭菜,但酒却是好酒,国酒茅台。
粱宁帆给自己和赵长城满上,自己先连喝了三杯,说道:“我心里很想感谢赵县长,知道您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请您。今天借三杯水酒,聊表心意。”
赵长城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说道:“粱主任,开发区和工业局都是正科级单位,我只是给你挪了一个地方而己,又没有升你的官,你谢我什么?”
粱宁帆的儿子忽然说道:“开发区不是要升省级开发区了吗?那我爸爸不就要升官了?”
粱宁帆一愣,神色有些尴尬。粱宁帆的妻子伸手去打儿子:“叫你胡说八道!安心吃你的饭,吃完饭赶紧进去写作业!”
赵长城心想,一定是粱宁帆在家里说过这样的话,小孩子听到后就记住了,口无禁忌,顺嘴说了出来,微微笑道:“不用打他,他没说错话嘛!开发区挂了省级牌子后,至少要升一个级别!”
粱宁帆马上接口说道:“是啊,至少要升到处级,还有的地方直接升到正处级别的。
赵长城放下筷子,说道:“老粱啊!我给你交个底吧,我们的临沂开发区,可能要上正处级别。”
他年纪比粱宁帆要小上许多,粱宁帆也正当壮年,按说这声老粱叫得好不拗口,但赵长城叫起来就是这般的顺畅,粱宁帆听在耳朵里,也格外的舒适,丝毫没有觉得赵长城这般说话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粱宁帆听了这话,心里先就凉了半截,随即又活泛开心思。
开发区如果升处的话,他正科级别的干部,完全有可能顺利上位,借着这股东风,上浮一格,这个喜事,早就在开发区传遍了,开发区的干部们都是满心欢喜,就等着升职加薪呢!
可是,开发区直接升到了正处级别,他这个正科级别的干部,是不可能再当这个正处级别的管委会主任了。能不能保住一个主任的位置都很难说啊!
整个临沂县,只有县委书记和县长是正处级别。开发区不是独立的一级行政区,在国家的政权版图上,是没有独立地位的。
开发区规划一个专门的区域,成立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和开发区投资有限公司,投入资金进行开发区的载体建设。开发区也具有政府职能部门的性质,主要管理人员经常是当地政府行政管理的高层人员来兼任或专职。
这也就是说,如果开发区升到了正处级别,那在临沂县里,只有书记和县长两个人有资格兼任这个管委会主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就是由某个县委画处级别的领导兼任管委会主任,然后高升一格,成为正处级高配县委领导。这种高配的班子配置,在政府部门中并不鲜见。
粱宁帆恭维地笑道:“那就应该由赵县长来当这个高配的管委会主任啊!”
赵长城微微一笑,心里还真的有这个念头,这是成为正处的最快捷的道路!
他轻轻摇头,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才来临沂多久啊?哪里够资格升正处级别啊?有两年的红线压在前面呢!我到临沂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呢!这个事情太不靠谱了。”
粱宁帆道:“赵县长,古人说,能者多劳,又说有德者居之!现在都有意实现干部年轻化。以赵县长的能力和水准,别说当一个小小的管委会主任,便是当一县之主也是绰绰有余啊。现在上头那两位,哪个能比得上你?别看你来临沂时间不久,但是你赢得了干部的心,也赢得了民心啊!我头一个!”
赵长城摆手道:“老粱啊,你这话,也就当着我的面,当着你家人的面,说着玩玩,切不可到外面去乱说。处级干部的任免权,不在县里,我们谁也不能打这个包票。”
粱宁帆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你是分管昏县长,理应顺利上位才对啊!再说了,任命权虽然在市里,这个提名权还在我们县里吧?市里也不会从别处调人过来啊!”
听到这话,赵长城忽然想到些什么,沉着道:“未必不可能啊!
老粱,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现在心里想的什么,我多少也明白一点。
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但是,结果如何,却不是我能做主的。”
粱宁帆连连点头称是:“反正我只要跟着赵县长的步子走,那就对了!”
赵长城举起杯子道:“来,我们碰一个!”
在粱宁帆家里吃完酒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洁白的雪,
映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朦胧不清。桔色的路灯发出暗淡的光芒,照耀得这清冷的夜晚有了丝微的暖意。
赵长城紧了紧衣领,向招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