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火光渐弱,虽地屋里蓄了一室暖热,随着时间,也渐渐的变冷。
檀婉清因身上的冻伤与乌青,一夜也睡的颇不安稳,一直在下意识的寻找着暖热,如抱着以前怀里偎的南瓜汤媪一般,紧紧的搂贴,舒热的触摸。
只觉那触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热度也足以在寒夜里,能给人带来最安稳的满足感。
一直到腿侧被贴着一物,不甚舒服的触感如附骨之疽让檀婉清不悦的皱眉,她伸手过去移了又移,可越是如此,越是扰人清梦,且纠缠不休,十分讨厌的很,她寒夜最是贪睡,最烦人扰,何况是在梦中,微微蹙起眉尖,甘愿离开那片喜欢的暖热,往冷处躲上一躲,岂图避开这样的忧扰。
可身体刚一磨后,便被人有些粗鲁的紧紧拉近,或许是力道大了些,又或许碰到她膝盖乌青地方,让她自朦胧的睡梦中悠悠转醒。
意识清明的那一刻,就十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窝在一具浑身上下充满着阳刚气息,又与女人绝对不同的身体上。
方寸幽闭的地屋,那紧贴着她发丝的喘息声,与腿侧的火热滚烫,都让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身边这个人在做什么,即便,他掩饰的很好。
但檀婉清是何人,她并不是那些养在深闺,毫不知男女之情的天真少女,只稍稍一想便清楚的很,这绝对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事,尤其是旁边的这个,带着赤果果的意图,心头又对她充满仇恨的人,这让她的脸色很差。
但她并没有立即起身或躲闪,只是微掩着心头的怒斥,装作刚才熟睡一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因为,这个时候,只能堪堪忍着,因为无论是反抗被激怒,还是吓得这道貌岸然的谢大人从此不举,怀恨在心,皆不是明智之举。
直到漫长一段时间后,箍住她腰侧的手,终于松了松,那一刻,檀婉清借机伸手推开他,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为何周围如此的昏暗,右方的出口似有些光亮,那是唯一可视物的光线,除了身下与盖在身上的柔软皮毛外,四周皆是湿湿干干,又坑坑洼洼的泥土,这到底身处何处?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看了看身上外衫,并没被动过,全身上下也并无不妥,心头的恼意才慢慢冷静下来,甚至于狭小空间里那种并不难闻,却又不想闻,避无可避的男子气味,檀婉清是吸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难忍着起伏的胸腔,冷静了下看向对方。
谢大人身上的单衣有些松开,正露出隐隐的精壮的胸膛,还有那一片掩于衣衫阴影里一抹坚硬有型的腹肌影子,他的脸上还有些一丝错愕又狼狈的样子。
檀婉清其实并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般婉柔,她骨子里的东西,不可能真的与自小三从四德的女子相同,即使有同化的部分,也不过被逼的可以掩饰与妥协的部分罢了。
所以,当她神情肃穆,眼神居高临下,小觑你的时候,那般的淡漠气势,便是身着褴褛,看在人眼中,也是那般高高在上,神圣而不可侵犯,那是多年伴父左右,熏陶养成的气势,加之骨子里便从不觉低之人下的傲气,这般由内而外,自是不亦随意亵渎。
虽还是平常一般的柔声,但神情却淡淡,她道:“蒙大人相救,心中感激不尽。
民女自知,像大人这样铮铮铁骨,血染沙场,救黎民于水火的好儿郎,日后当配得二八芳龄,豆蔻年华的如花美眷,婉清已年纪颇大,且是罪臣之女,实不敢献出来玷污大人。”
她顿了顿,也不知如何言语,便只学了男子随便一拱手,道:“之前将宅邸的藏银告之大人,除去感动于大人的爱民之心,也有向大人恳求之意。
当年的檀婉清已死,只剩现在的沈珍珠,看在民女如今的下场凄凉,大人大仇已报的份上,还请谢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民女罢。”说完也不看对方脸色,“民女在此谢过。”便匆匆掀开皮毛起身,急不可耐的寻着出口出去。
雪后的天气,仍是寒冷,却因大阳升起,阳光暖融,而驱走几分阴凉。
几十骑兵休息一夜,早已自地屋起身操练,并整顿兵马粮草,在校尉王骥的再三叮嘱下,无一人敢去守备大人的地屋周边走动骚扰,甚至远远的绕开在另一边空地,升起了火,熬煮了两大锅肉干汤汁,并就着火堆烘烤着一块块夹了肉的硬馕,待烧的软了,放到嘴里一咬,满嘴的羊肉香。
许多从未吃过的兵士心中暗道,这蛮人的食物也是不差,尤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若是能围坐喝上一碗热气腾腾有肉汤,还配上烧热的馕饼,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王骥昨夜还会心一笑,觉得大人终于得偿所愿,不再过得像个苦行僧,可结果万万没想到,早上起来,回程的路上,一个连眼神都欠奉,宁与那些落难的女子坐与一处后,也不愿碰大人一下马。
这便罢了,可大人表情同样也是一脸阴霾,看了眼她之后,转身便上了马,目光阴沉寒冷,一言不发,只路上不断的策马快行,往日需得一个时辰的山路,半个时辰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