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不见小姐的好,只因小姐的身子骨比常人要差得多,平日也算保养的好,可若病上一遭,小了十天半个月都不行,逃到卫安时,发了烧,连吃了五天的药才勉强下地,等好利索了,连冬霜都降了,可见这病缠上身有多难好。
可这次,也不怪她纳闷,雷声大雨点小不说,这病好了之后,非但没有腊黄之色,反而更加面凝鹅脂,两颊融融。一句话便是,更加神态娇艳了。
就是倚在塌前慢慢翻看画本上的着色,面色也是娇艳无伦,那绝对不是胭脂红粉染成,而是自然而然脸颊边晕出的神采,自丰犁回来,小姐整个人的状态都好多了,瑞珠暗自猜着,十有*与谢大人是有什么关系的。
趁着小姐心情好,瑞珠也不提之前被小姐抛下的委屈,而是坐近了些,低声道:“小姐。”
“嗯。”
“你不在的时候,隔壁住的那户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檀婉清终于从精致的画本中抬头看了瑞珠一眼。
“那户大房带了一群下人来,把那个外室小娘子打的半死不活,若不是粮贩及时赶过来,脸都差点毁了,幸好小姐不在,那场面真吓人,就跟泼妇骂街打架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瑞珠说完看小姐的脸色,那眉眼是一点都没动,一看就知没往心里去,她有些急了。
“旁边住的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平白的跟着矮了一截,要我说啊,咱一开始就不应该在这里租房子……”
檀婉清左耳听,右耳过的翻过一页,随口道:“那你想住哪儿?”
瑞珠立即来了精神:“还有哪啊?当然是守备府啊!小姐嫁给谢大人后,自然要进守备府。”
她忙凑进了道:“大人他昨日又让人往屋里送东西了,现在西房都快塞不下了,连招花盆都抬来了。”下一句话她没说,那些东西,看着分明就是聘礼嘛,瞧瞧,连生贵子寓意的东西都送来了,这暗示有多明显,那就等小姐的一句话嘛,连她这个丫鬟都看的门清,小姐她怎以能无动于衷呢。
“瑞珠,水壶没水了。”
瑞珠顿时一撅嘴:“小姐休想支开我,我是为了小姐着想的,谢大人虽然品级低,好歹卫安城里能护着小姐,嫁了以后,小姐就算在这里横着走都使得,而且你和谢大人都……”
以前这话她可不敢随便说,可现在她与小姐逃了出来,相依为命这么久,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小姐待她也越加宽容,大概她们彼此都只有彼此了吧,而从心里她也是越来越想小姐好的。
其它担心的话她还没敢说出口呢,谢大人现在心里装着小姐,每日都要过来,衣食起居的,什么都要问的仔细,以前她还觉得这人是不是打蛮子打得多了,人都个蛮子一样,小姐嫁给这样冷冰冰的人,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一样的想法,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可现在,这么久了,人的好赖也看在眼里了,连瑞珠都觉得原来的自己是错了的,这个人表面看着太严肃,可实际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还没娶回去,就已经操心宅子里所有衣食住行,今天三餐吃了什么,看了哪些画本,去了何地,是否安全,无论多忙,都要细细的问过,就连三餐备的菜肉,都会提前让人送来,极口雪燕又送来两匣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卫安弄这东西可不容易。
现在弄的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她就是想花银子,都没地儿花去。
不仅喜欢小姐,还顾家,她都能想象如果小姐嫁过去了,什么心都不必操,一切都打理的好好的。听说到现在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她都想说,小姐的运气太好了,这样的人,除了品级低些,才学上差了些,略粗鲁了些,其它地方,已是极为难得了。
而且,谢大人年轻有为,不知是卫安多少女子理想夫婿,小姐如果再拿乔拖下去,到时被人捷足先登了可如何是好,她家小姐是绝对不肯做人小妾的。
檀婉清被瑞珠的话说的一阵头疼,忍不住冲她摆手,看着瑞珠气呼呼起身掀帘出去了,心道:这丫头是越来越没个丫头样了,当初还是个小不点领进府时,看到她还哆哆嗦嗦的,胆子只有芝麻大小,现在都敢冲她大小眼,摔帘子了。
可是她说这话背后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
就连一向坚定的她都开始动摇起来,算着日子,不知徐锦是否已到了京城,来年五月前钰棋能否赶来卫安。
这样一起,心头就越发起慌来。
那种忐忑不安让她一面想着逃开束缚,离开此地,才是对自己对他人最好的结果,可一面她却违背初心,越来越依赖于他,并且,越来越享受着那份可靠的,嘘寒问暖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是对自己而言,这一切注定短暂。
就算他愿意一生无子,她也未必能多陪他十年。
即知早衰,何必误人误己。
她发呆的望着手中的画本,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