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留仙摇了摇头道:“留仙猜不出。”
七郎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默默喝下那杯酒道:“实不相瞒,那些败类说的便是我们家族的先人们。”
此言一出柳留仙不自觉地停住了刚要送往嘴边的酒杯,凝视着七郎道:“尊者的家人前辈么?”
“正是如此!”七郎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我和四姐颇是不齿家人们的这般卑劣行径,最终与他们决裂后悄然归隐。可是……”说到此处,七郎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一时间颇是有些哽噎。柳留仙看着七郎的模样便知眼前的这位灵狐尊者与自己却是有着极为相似的故事,眼见七郎的模样他自己也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慢慢等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七郎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挤出一丝笑容:“倒是让你见笑了!”说罢便接着方才的话头将父母惨死,自己与姐姐也因为曾经各自做过一件恶事从而需要遭遇一次大的劫难,最终在伏羲大人与人族的帮助下安然度过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番,末了道:“我和姐姐之所以立誓护佑人族万年便是感念伏羲大人的恩德。”
“我真的没有想到尊者也有着如此悲伤的往事。”柳留仙说着举起了酒杯,“来!留仙敬尊者一杯!”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七郎此刻心情显然好了许多,放下酒盏站起身子在屋中踱了几步道:“留仙,其实今天听你师父讲述你家族往事之时我便有这般想法,原来你我的命运倒还真的有几分相似。”说罢回过身子冲着他道,“说说你的事吧!我想你今天前来一定就是为了与我说些心里话吧!”
此刻柳留仙已经全然没有了局促的模样,可听七郎这样说端着酒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许久才缓缓道:“尊者,在下的家事今天家师不是已经都说过了么?”
七郎笑了笑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柳留仙看着七郎真诚的眼神,会心地点了点头道:“不瞒尊者,我儿时的记忆早已被那次事情弄得支离破碎,如今脑海中所能记得的事情恐怕还不如我师父知道的多。”
“那次事情,你说的是你的高祖将他毕生的功力传授与你么?”七郎叹了口气,“倘若我能早几年见到你的高祖,我真想狠狠抽他两个嘴巴。”
留仙听到此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七郎瞥见颇觉诧异,问道:“怎么?莫非是我说错了什么?”
“其实我的高祖并不是尊者所想的那样,他也是有苦衷的。只是那份苦衷无法和别人言讲,甚至是我的父亲与他如此投缘他也不愿多提。”留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十分平和,似乎他就是柳季川唯一的知音,正在为他默默地抗辩一般。
“莫非季川公将他的苦衷全部告诉你了么?”
“不错,”留仙点了点头,“高祖将毕生修为传给我的时候,我与他单独相处了整整三天时间。那时他便一股脑儿将自己心中的往事都说了出来。不过那时我多少有些懵懂,对于他所说的话并不能领会太深,加上传功的时候我须得忍受万毒噬魂般的痛楚,许多记忆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到了第三天,传功终于成功之时,高祖已然力尽筋疲,最后躺在了榻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吓坏了,赶忙准备去找找父亲大人。可是高祖一把把我拉住,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容。他拉着我的衣袖颇是艰难地说谢谢我,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让他在行将就木之前可以遇到能够传承他衣钵之人,只是苦了我,因为将来的路会颇是难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高祖那些天对我所说的话突然间又在脑海中复活了起来,并且我仿佛渐渐可以明白高祖那些年所忍受的心中的痛楚一般。我抱着他老人家的的白头放声痛哭,继而奔出卧室去找父亲。最终等到家父匆匆赶来之时高祖他老人家已然含笑而终。
“父亲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说高祖将全部的功力传授给我后便力竭而亡了,高祖的那些心事我却一点也没有向父亲吐露,仿佛知道那只是我和高祖两人之间才可以言说的话语一般。”留仙的语气极其平缓,而说到此处脸上的神情颇是有些黯然。
七郎一抿嘴,并不说话,默默给他又满上了一杯酒。留仙道:“尊者为何不问问我的高祖究竟有何苦衷呢。”
“人的苦衷,都是心里无法与人言讲最为脆弱的所在,只可与真正能懂自己的人才能言说。”七郎说着喝了一口酒,“你的高祖告诉了你,想必正是因为如此。我自信与他并无瓜葛,又有何德何能去窥探更多呢!”
留仙呷了一口酒道:“其实我也曾听闻尊者的本领,你若是真想知道我的这些心事那当真是轻而易举之事,而尊者不愿窥探当真对我已然礼敬到了极致。留仙今日前来找寻尊者,实不相瞒其实便是想将这一肚子的话告诉尊者,因为我相信如今天地之间只有你可以真正明白我的苦衷,听了尊者曾经的遭遇我更加确信这一点,我们也曾有着相似的身世。倘若高祖当年如果遇到了尊者,我想他也一定会将肺腑之言全部说出。”
说罢一举杯道:“尊者,柳留仙敬你一杯!”
七郎听到此处,眼角突然闪过一丝泪花,急忙抄起酒杯朗声道:“干!”说罢两人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