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月摇了摇头,微笑地看着留仙,一时间屋子里又静默了下来。好一会儿留仙才道:“那天我和七郎在五毒潭的那棵大树前见到的那条巨蛇应当就是霜姑吧?”
“不错,其实当时我也在场,只是既然倾心公子却多少有些羞于当面,所以便由母亲出面向公子致谢。”
“原来如此!可是后来你们又去了哪里呢?为何那一天你会在这后面的林子里受伤呢?”
怜月脸上浮起了一阵娇羞,低声道:“此事说来也颇是有些丢人……不说也罢……”
“怕什么,”留仙托起怜月的下巴,触手之间似乎感觉她原本冰冷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难道还怕我会嘲笑你么?”
“倒也不是,”怜月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只是此事连我自己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忍启齿。”
“说说吧!”留仙央求着。
“好吧,公子可不许笑话我,”怜月品了一口茶微笑道,“那天家母见你与韩七郎走后料定你会去你高祖的坟前祭拜。于是便带着我先行来了这里。家母拉着我在坟前连连叩首,继而吐出了内丹埋进了土里,不一会儿坟前就开出了一朵白花。”
留仙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原来那朵白花是霜姑所为,我当时还觉得十分奇怪,何以坟前如此突兀地生出了此花,并且幽香无比,当真是前所未闻的气息。”
“香气么?啊!”怜月突然眸子放出光来,“公子可否伸手让我看看?”
留仙笑着将右掌伸了过去。怜月先用三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探了一下脉象,继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怜月此刻脸上已然有些喜不自胜,“我当时一直以为此花乃是为了你的高祖所种。不过后来一直觉得奇怪,若是祭拜所用何必要将内丹埋入土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公子是否曾经在坟前睡过一宿?”
留仙点点头,怜月接着道:“这就是了,这花乃是牺牲了家母五百年的功力所成,所有的精华全部凝萃在了那香气之中。你在高祖坟前不知不觉睡了一宿已然尽数将这香气纳入了体内。适才我观测你的脉象才明白了家母的一片苦心。”
留仙闻言霍地站起身子双眼凝视着颤抖的双手道:“霜姑竟然牺牲了自己五百年的修为!我柳留仙何德何能竟敢受此大恩!”
怜月笑道:“公子无须挂怀,为家父报仇乃是家母此生最大的心愿之一,当年更是为了这个累得你高祖一生孤寂,故而这些年她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在你高祖去世后她回到我身边,有一晚她对着明月低语被我听到:
“记得当时她发了一个重誓,若是柳公子真的可以完成你高祖的遗愿,她甘心馈赠五百年的修为来作为报偿。家母一生言出必行,况且为了家父的大仇你与你高祖皆是一世孤苦,区区五百年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咳咳咳咳……”
怜月原本想说:“何况还有我愿意以身相许为你延续柳家香火。”
可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不似方才那样,反倒有了几分羞怯故而连咳几声遮掩了过去。
留仙只顾着在心里感恩霜姑却也没有注意这一细节。终于就听留仙缓缓叹了口气道:“我还道这些天何以剑法竟有如此的精进,原来皆是霜姑的大恩。我还一度颇是自诩,现在想来真是羞煞人也!”
“修为在你的身上,是谁给予的又有什么分别呢?家母所赐也是你不惜性命换来的,公子倒可坦然受之。”
留仙回身来到门口,打开屋门,外头早已是一片宁静的夜色,薄薄的浮云如同一层棉纱将一天的星光掩映得若隐若现。留仙对着高祖坟冢的方向“噗通”跪倒“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朗声道:“柳留仙拜谢霜姑!柳留仙拜谢霜姑!”
七个字在原野中久久回荡,身旁不知何时怜月已经与自己一同跪倒,也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拜谢着留仙的高祖柳季川,不过那些话语却分明是说给留仙听的。
不一会儿林子的方向卷起一阵微风,倏忽间似乎亮起了两盏明灯,怜月高声道:“母亲!月儿自会信守承诺,请母亲安心!”
留仙这才明白那便是霜姑的双眸,于是又磕了三个响头感激地重复着那七个字。只见那对明灯上下晃动了几下瞬息间消失不见,怜月挽起留仙的胳膊道:“娘亲走了,回屋吧!”
“霜姑去了哪里?”留仙似乎依旧颇是想邀请她进来。
“去她该去的地方,”怜月也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天南地北陪伴着我的父亲吧!”
“天南海北么……”留仙闻言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凄楚,“当真是天南海北,可只影又能向谁去呢?”说罢又回头望了望,坟冢的方向只是一片漆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