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登高台”的雅集之会在众士子得了圈评后,在登高台楼阁内一楼的大儒名士们纷纷出楼后,“登高台”处由僮仆纷纷布上席坐,摆上清酒膳食瓜果糕点,便可与之进行一番深入的交流。
这些学士颀然上前攀谈,有大表仰慕的,有求师的,有求学的,有攀权附贵的,当然亦有部分清贵名流之士,独自孤傲清赏于一隅,静品寂廖。
沛南山长随后,亦带着岳麓书院的一批风流蕴雅的师资浩浩荡荡地步入登高台,以沛南山长领首,他直裾深衣严谨,外罩绛纱袍,领间一圈绣角扎边的白绒毛,其面沐微笑,似烟涛微茫信,其轮廓似细腻的笔触投向静谧,云霞明灭,如曾见长生玉殿开,他披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气度翩然而至。
姜宣本欲朝陈白起而去,但却因沛南山长这一众而搁浅了脚步。
长相不论,光是这当世独一无二的气质便可令人留恋品味再三。
世上常赞沛南山长似神仙一般的人物,以往陈白起尚不明这神仙似的人物该是如何等相貌,如今一观沛南山长,却发现好像一切的形容词都有了代入感。
所有的士子都失神地看着沛南山长一众,一时忘了行礼,除了沛南山长之外,其身后庞大的师资军团其气势亦是不可小觑之。
沛南山长此番亲自下楼,众士子心中了然这是要准备开始选关门弟子了。
能成为沛南山长的关门弟子,这对许多寒门子弟甚至是士族子弟而言,都是大为有益处之事。
他们一想及此处,便一个惊神,这才后知后觉赶紧行礼,每一个人都低眉顺眼屏声静气,那紧张而期待的目光就像粘胶一般,随着沛南山长的身影移动而移动。
他们都在等着沛南山长与他们说话,按理沛南山长身为樾麓的代表,理实会对这圈评最高者发表一番鼓励的言语,但事实上,众人只见沛南山长径直穿越人群,在失落了一双又一双的视线里,来到人群的最后方位置。
而樾麓书院的师资团在沛南山长扬臂时,便静候于一旁,沛南山长便这样礼贤下士地来到一株半空的红梅树下,那里孤身立着一人,便是陈白起。
他走到她面前时,所有人都齐齐变了颜色。
其中有惊讶怔愣的,有愤慨不满的,有了然失落的,也有羡慕嫉妒的。
如此这般,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在沛南山长与陈白起两人身上。
沛南山长就近看着陈白起,只觉这少年当真神清毓秀,特别是那一双乌黑而沉静的眸子,特别令人意味深长,亦难怪莫荆会注意到她,并对她的事情如此关注留意。
他静默观察了一会儿,见她不骄不躁,静心耐候,便笑道:“你是否愿意留在樾麓书院?”
陈白起倒没想到沛南山长是如此直接的一个人,她看着沛南山长,下意识将心中疑惑问出。
“山长还记得我?”
沛南山长倒是没有想到,“陈焕仙”会问到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方道:“记得。”
陈白起一听,便面露“惭愧”与“歉疚”,立即向他作揖,双手交叠,一揖到底。
“你这是为何?”沛南道。
陈白起道:“这一歉,为当初恶口之罪。”
她指的是“陈焕仙”当初出口伤人,咬了无辜的沛南山长那一口。
陈白起又行一揖。
“这一歉,乃当初恶(第四声)心之罪。”
她指的是“陈焕仙”伤了人失了理智破口大骂之时,心中的那一颗丑恶之心。
陈白起再行一揖。
“这一歉……”陈白起顿了一下,郑重道:“乃眼下之罪。”
沛南山长不解问:“如今又是何罪?”
陈白起抬头,少年稚气洒脱的面容清俊而干净:“近利之罪,明知山长收下我并非纯粹,可我却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求来的机会。”
沛南山长闻言,深深地看着她,却难掩目光的颀赏,他的确颀赏她的坦诚,他缓缓绽放一抹微笑。
“陈焕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果然已焕然一新了。”
这一笑,如青莲于雪池中绽放,迷煞人也。
陈白起得沛南山长当众一番赞扬,便略感“羞涩”垂眸,随之一笑。
沛南山长视线移至她的腿时,笑容却转淡了,心中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