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空空不是没有见过小孩子身上有伤口，趁大人不注意玩水果刀削到自己的，小时候用小刀削铅笔割流血的，或者被热水烫伤的，骨折的，各种各样的受伤方式，然而却当真没有看见过像方语身上的这种。

有刀伤，有鞭痕，有勒痕，有针扎出来的孔，有明显是被掐的青紫痕迹，还有更多不知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

简直触目惊心。

简空空的声音有些不稳，“这，这是……”

“这就是他死时候的模样，需要我找致命伤么。”叶辉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凉，简空空连连摇头，“不，不用了。”

还用找什么致命伤，满身的伤口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叶谨见他不对，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夺过笔记本丢到一旁，掰正他的身子，问：“怎么了？”

简空空说不出来，他满脑子都是方语揍完叶辉那一拳时的模样，笑得很开心，很满足，然而却是满身伤痕。那些伤口有新的，有旧的，有些甚至早已结疤又退掉，显得有点白，然后在上面又有了新的伤口。

他想起叶辉说的。

一个八岁，身体不好导致身体瘦弱个子不高，一个七岁，却比这个身体不好的人更加矮更加瘦，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虐待。这种虐待是日积月累的，所以不可能是李芸这个才教了三个月的女人，只可能是家里面的人。

到底是什么父母，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还校长，这种人是怎么做的校长。

“操！”

好半晌，简空空才骂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给叶彬打电话，打通了又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叶谨帮他挂了电话。简空空想说让那校长进监狱里面晃一圈，或者还得包括他老婆，但证剧呢，校长可没站大街上宣扬自己虐待儿子。

但是，但是……

简空空迫切的想要做点儿什么，简直想要撕了那对夫妇。

手撕鬼子的那种撕。

叶谨把他从这种情绪中拉了出来，再次问他“怎么回事儿？”的时候，简空空把今天下午接到齐渊求救电话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甚至已经开始冷静的看下面几封邮件，然后他发现文远路北苑家园八号楼601号房，正是方语的家。

而死的那三个人正是校长夫人还有他的父母亲。

医院里躺的那几个有一个是校长本人，还有两个是住在那里的邻居。

其他的，倒是没有了，只是感慨了一下最近明语中学一下死了个老师，校长一家又出事，都快寒假了依旧有不少学生家长要求转学。就连学校里的很多老师都受到了影响，副校长一力维持，也是心力交瘁。

叶谨陪他看完，然后提议：“先找尸体。”

简空空点了点头。

虽然方语一个人已经把仇报得差不多了，但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查清楚的，那个校长可还活在医院里面呢。

他把任务交给了叶辉，因为方语明显是不会理会他的。

简空空叹了口气说：“之前他不理我，我还觉得他熊，肯定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然而谁能想到背后会有这样的事情，方语不理别人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不论是自闭症还是他所受到的伤害，都足以让这个孩子对人极不信任。尤其他还长了一副吓死鬼的模样，刚把人抓起来，没甩他一巴掌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

当然，方语当时就是想甩，也甩不出来。

叶辉对付小孩似乎很有一套。

很快的他便说出一个地名，简空空听后跟叶谨一说，后者便立即打电话给叶彬，让他带人去找。叶队长还没下班，听到要求之后抽了抽嘴角：“不会真有尸体吧！”有了上次麻辣烫店里抓杀人犯的先例，对于简空空的报警他可是重视得很。

至于电话，是他弟的声音，可用的还是那小孩儿的手机。

叶队长振臂一挥，在一片哀嚎声中宣布今天加班，然后带了几个人拿好工具带了条警犬就去了郊外。

简空空……简空空被叶谨拉去吃饭。

临走嘴里还被塞了巧克力。

只不过这会儿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事儿，吃什么都不香，时不时的看一看手机，然后手机就被叶谨没收了。

“先吃饭。”叶总裁说。

简空空只能埋头开吃。

吃的同时他还不忘夹了一盘子送进玉扣空间里，叶辉夸张的叫：“你以前都不给我吃饭，今天这是太阳从哪边上来了。”

“不给？”方语听到不给吃饭，立即脸色就变得不好了。

简空空心说叶辉你就黑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了，跟同学出去吃火锅都记得给你往里面送。自从暴露了身份哪次不给你点两盘，整得回回结帐服务员看我的眼神都不对，那目光就跟看大胃王似的，怪异极了。

好在叶辉还有良心，说：“一开始，他不知道鬼能吃东西。”

简空空没话说了，这倒确实没黑他。

方语脸色也跟着好了一点儿。

叶辉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取了两双筷子出来，分给方语一双，得意的说：“别给他省，不吃白不吃，吃不爽再要。”

是吃不爽，不是吃不饱。

想想鬼跟他一样吃多少都行，简空空瞬间觉得今天服务看他的眼神估计得像看怪物。

方语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不是跟叶辉似的很优雅的那种慢，他是很小心很珍惜的那一种。每一筷子都要放在嘴里嚼很久才舍得吞下去，喝汤的时候更是捧着个小碗儿，一口一口的抿着，看得简空空心中那叫一个酸。

好好的一孩子，家里也挺有钱，怎么硬生生折腾成了饥荒年出来的模样。

简空空在心里头又撕了那无良校长一次。

撕成碎片的那种。

这时叶彬的电话过来了，告诉他：“尸体找到了，就是……”

简空空心下一紧：“就是怎么了。”

“就是太惨了。”叶彬说：“往常出警见着尸体有新警员会吐，这次三个老警员给我哭了，你说怎么了。”

叶谨从简空空这里抢过手机，说：“正常手续，查。”

叶彬：“……”

他这个弟弟一点儿都不可爱。

不过这事儿倒真就得按着不可爱的来，就得查，往彻底了查。

……

这顿饭方语吃得很慢，简空空更慢，等到吃完天已经黑透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叶谨送他回宿舍的路上，他就看着窗外静静的出神，等到发现好像这不是回学校路，他才侧头看了叶总裁一眼，却依旧没说什么。

没有问：“你是不是把我还在车上的事儿忘了，从这开过去是到不了学校的。”

他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件事情。

想着，能在车上多呆一小会儿，就是一小会儿，要是叶谨反应过来后觉得太晚了不愿意送他，他就自己打车回去。

反正，这会儿他不想一个人呆着。

免得又想生撕校长。

活到十九岁，简空空也不能说是没经过事儿的，起码在他十岁那年就有一件大事儿。他本以为这世上再也没什么大事了，事实上这九年来也一直如此。他习惯独来独往，有朋友凑上来便一起玩，对方不乐意跟他玩了就不玩。

小到被人耍了，大到看到人死，他都很平静。

就像之前看到被叶辉半块砖头砸了脑袋的薛军军，还有别墅外边儿晕在地上凄惨无比的田莱和蒋波。然而今天他还是破功了，在脑子里面照着那校长的模样幻化出一个小人，生生的撕碎了两回，可还是不太解恨。

玉扣里叶辉正将自己的零食分给方语。

简空空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发呆。

直到车子停下进了车库，他想着，好了，叶谨该发现他还在车里没送回去呢，也不知道这人惊讶起来是个什么表情。简空空回头瞧了过去，懒懒的往那一靠，想着表演的时刻到了，就见叶总裁探身过来解了他身上的安全带，说：“下车。”

简空空：“……”

他就那么跟着叶谨再次进了叶家大宅。

途中数次奇怪又不解的憋向叶谨，却也没有问为什么，乖乖的跟在身后进了大厅，然后坐在沙发上。叶谨再次从他身上取过手机，当着他的面给乔白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简空空晚上不会回宿舍的事情。

简空空愣愣的看着他：“给乔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