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康宁已非当年的康宁,奔走于险恶的江湖,时常面对命悬一线的险境,促使他的心机和悟力有了质的飞跃。
因此,黄文志的热情态度和豪爽中难掩慎重的辞令,让康宁准确把握到了他的心理状态,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与担忧之情。
康宁非常理解黄文志的想法,如果黄文志想都不想就一口就答应下来,康宁虽然感激不尽,但也会怀疑黄文志的真实能力和可能的居心。
康宁知道从一九九一年起,就在这条边境线和海岸线上打拼到现在的黄文志,从一个身无分文被人指手画脚的边贸公司小职员,成为现在名声显赫的大富豪,在数十家由香港、台湾、新加坡、两广等地人物开设的、名为边贸公司实为走私集团的夹缝中,屡败屡战,从无到有脱颖而出,其中酸甜苦辣和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经过九年的风风雨雨大浪淘沙,数十个帮派如今只有三个集团活了下来,由此可知其中竞争的惨烈,在貌似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帮派各方之间的勾心斗角、相互陷害,乃至你死我活的火拼,就一点儿也不足为奇了!
据康宁所知,黄文志的东港集团如今是最终存活下来的三大集团中的佼佼者,控制了越南农产品出口到国内的半壁江山,赖以发家的汽车、香烟、电子产品等走私产业仍然做得风生水起。
这位在一般百姓眼中令人羡慕的总是运气和实干相伴随的年轻富豪,在康宁心中远远没有如此简单,而且初次见面这位面貌和善谈吐不凡的一方霸主,给康宁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康宁预感到今后的路不好走啊!
黄文志看到康宁沮丧地沉默,微微一笑慢慢品茶,深思熟虑之后他放下茶杯,亲热地拍了拍康宁的肩膀,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康老弟别灰心,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之所以有今天这点家业,除了自己肯出汗之外,就是得到过不少江湖朋友的关照和提携,否则哪儿有我今天的这点成绩?每当想起当年没日没夜在边贸码头扛包点数、还时常被人拳脚相加、三餐不继的心酸日子,我现在还非常感慨啊!如今你虽然处境艰难,但到了这里相对就安全了,只要人在,我想什么都难不倒你的!哈哈,走吧,我也饿了,今天我替老弟接风,咱们到茶果海滩吃海鲜去!”
康宁感激地对他牵强一笑:“谢了文哥,我还是回去吧。我越境过来之后一个当地人无意之间收留了我,本来人家只答应收留一个晚上的,可我病倒了一躺就是三天三夜,我很感激他们,如今我黑人黑户的不想再给人家添麻烦了,我得回去和他们说一声。”
“康老弟是不给老哥我面子喽?要是让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你到我这儿连一杯水酒也没有喝,我这张脸就丢尽了!”
黄文志站起来,一把拉住想要告辞的康宁,频频劝道:“何况如今你人生地不熟的,要往哪里走?总不会再次回去吧?哈哈!别推辞了,走吧,喝完酒我给老弟出个主意,这么多年来无论哪个朋友落难到此,我都会毫不犹豫倾力襄助,何况是老弟如此优秀的人物,一般人还结交不上呢!”
一听这话,康宁脸上现出希望,双手紧握黄文志的右手,感激不已:“谢谢文哥!我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我听你的。”
看到康宁如此激动,黄文志抬起左手,再次拍了拍康宁的肩膀,显然对这个效果极为满意:“哈哈!咱们兄弟间不需要什么客套话。说实话,我见老弟的第一眼就感到十分投缘,如果不趁此机会咱们哥儿俩好好把酒畅谈,或许会成为人生中一大憾事啊!”
“文哥你抬举我了!文哥,我想先下去和送我来的房东儿子交待一声,免得他家里人担心。”康宁谦逊地征求黄文志的意见。
“哈哈!想得周到,去吧,等会儿我就下去。”
康宁礼貌致谢,随即快步下楼,对阿北简要说了一下经过,请他回家告诉他父亲不要担心。
阿北得知康宁获得名声显赫的大老板宴请也十分高兴,告诉康宁随时都给他留门,便开车离去了。
送走阿北,康宁再次环顾这方圆六千多平方米的停车场,略微估计这里价值数千万元的走私汽车,就感到黄文志的心机和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细细回想刚才在楼上的一番交谈,康宁还是没能琢磨出黄文志的真实意图,他是否会接纳落魄的自己,目前尚未可知。
但有一点康宁是较为明确的,那就是基于自己这被迫招来的名声,黄文志乐于向自己提供帮助,尽管里面存在着他对自己江湖名声的顾虑,又或许是阅历丰富、城府极深的黄文志不愿因此与康宁生出芥蒂,留下可能的隐患......
总之,既然黄文志愿意帮助自己,自己就应该心怀感激、随遇而安,否则在这陌生的国度,又将何去何从呢?
不久,一辆挂着16-H888牌照的崭新路虎车开到康宁身边停下,身高约一米七六,一看就颇为精干壮实的汉子跳下车来,几步走到康宁身旁:“宁哥,文哥马上就下来。”
康宁认出这个年约二十五岁的汉子正是和小平头在一起的另一个保镖,粗壮的脖子、强健的手臂和脸上略带冷漠的自信神色,显然是位遇事冷静,身怀不俗武功的主。
康宁礼貌地笑了笑:“听你口音是湖南人吧?你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