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是满头鹤发的老司徒面色一沉,扬声道:“天理昭昭!党争朝斗素来有之,士兵却从来只知道听从军令打仗。白家军守护我大燕国门十数年,乃国之利器,若当真有谁敢置国家危亡于不顾,将数万精锐神兵送于敌国屠刀之下,此人必是****,人人得而诛之!皇上乃四海之君,万民君父,怎可这般自毁长城?青史泱泱,更载不下这等丧心病狂之徒!”
闻此铿锵之言,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老司徒的话说得很明白,若是党争朝斗,针对裕王势力,只谋害烈侯一人便可达到目的。但是此人却在两国交兵那样危机的关头,将大燕几万铁血将士也一并设计谋害,其心之歹毒,天地可诛。
是以,此人不管是不是当年的******众,而今慕容玥已是皇帝、君父!断然容不得这等恶胆包天,毁他护国之军的人。何况众口悠悠,事关军心、民心,慕容玥不能不顾及。他日真的闹将起来,满朝公卿也未必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跳出来包庇真凶。
见众人都俯首不语,司徒盛这才转向慕容琰,拈须道:“王爷,老朽知道,鹿门关一役至今,烈侯之死一直是王爷心病。多年来,王爷顾及公主病体,一直按兵不动,是在伺机以待。宫中传来的那份密报,也只是让王爷提早行动罢了。”
“但今日,盛某还是想劝王爷,莫要操之过急。”上前两步,司徒盛一脸恳切:“在盛某看来,公主虽是一介弱质女流,却心性刚烈,是女中巾帼,某等男儿亦汗颜不及。然而五年来,公主却为何委曲求全,隐忍不发?所虑者,白毓世子……”
慕容琰微微动容。
“只要一切从长计议,我等虽不才,也必然倾尽全力为王爷谋划,查找幕后真凶。像此等险恶、宵小之徒,王爷万金之尊何须与他玉石俱焚!”司徒盛苦口相劝。
他深知自家王爷待端静公主之情,公主离世尚不足半月,王爷正是沉痛欲绝之时,他怕王爷会不计代价,以身犯险,所以才故意提起世子白毓,提到公主最最放心不下的幼弟,好让王爷心存顾忌。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极希望王爷能积极去调查烈侯之死的真相,因为只有这样,王爷才会情有所寄,才能避免因沉湎情伤,而从此消沉。
“就依司徒所言,既然有人自以为他可欺天瞒日,那么本王也不怕做几出好戏,让他好好尝尝何谓咎由自取!”慕容琰回身,眼中寒光凌厉,唇角冷笑一闪而逝。
凉风轻拂,一阵密雨沥沥,浇淋在窗外的芭蕉叶上,驱散了夏夜的烦闷。
与此同时,京城外三十里秦家桑园里,也正有一桩不为人知的怪事发生。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宛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
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么?填漆拼花儿的卧榻,细密轻透的棉纱帐子,极讲究的家什摆设,倒像是一户小富之家。白宛迟疑着撑坐起来,一身的轻快松爽,全然没有从前****病榻多年的沉重。
不曾想,人到了九泉之下,竟是这个样子?
“嘶!”
钻心的头痛将白宛从臆想拉回现实,下意识捂住额头,触手所及是缠额的绢布。
自己几时撞伤了头?还不等白宛想明白这个问题,脑中一阵翻腾涌动,许多记忆复苏,如一幅幅画卷在白宛眼前展开。
“她”叫秦浅夕,十三岁,自幼跟随生母二姨娘柳茹住在京城外的庄子上。几日前,柳茹病逝,胆小怯懦的秦浅夕听说京里来人要接她回府,惊惧之下,一头磕在柳茹的棺木之上昏死过去。
原来,她竟没有入六道轮回,而是重生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身体里,真真是匪夷所思!
吃惊之余,白宛总觉得秦浅夕记忆中浮现的这些人物她都十分熟悉——祖母窦老太太,致仕在家的父亲秦修业,出身将作少府家的嫡母洛氏……
秦府?当朝丞相秦鸿谦的府邸!白宛一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