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吃边聊,洛氏就说到桑园已经交给浅夕打理。
秦修言意外不信。
洛氏放下牙筷兴致勃勃道:“柳姨娘还在时,夕儿就在旁帮衬,如今管得好着呢。前两日还从我这里借了几十架织机去,说是要自家在庄子上织锦。真做好了,不出两三年,夕儿还能再挣个桑园出来!”
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有这样大的魄力,秦修言脑海里浮现出浅夕花骨朵一样的稚气脸颊,停筷不语。
顾妈妈立在一旁狠使眼色,洛氏幡然领悟到自己的“失言”——这些生意经,秦修言从前是最无兴趣听的,她一时高兴就说忘了形。
秦修言也瞥见顾妈妈使眼色,又见洛氏一脸不自在,含笑拈一筷嫩嫩的笋丝,搁在洛氏碗里:“夕儿能干懂事,是夫人教的好,往后还要劳你多费心。”
顾妈妈顿时愣在当场。
秦修言只做不见,顾自低头用膳。从前他是极头疼洛氏骄纵要强的性格,不明白好好一个女儿家,为何被教养成这样。如今思及浅夕,他才有些体谅洛家老太爷的心情。原来身为父亲,倘若真心疼女儿,是不希望她太软弱可欺的,因为怕她嫁去夫家,到了自己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无力自保,会受委屈。
他与浅夕十年未见,感情并不深笃,但此时此刻,他满心满意也是希望自己可以尽己所能给她多陪些嫁妆,好让她到夫家去腰杆儿硬一些,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夕儿聪敏能干他很欣慰,因为这样,做为父亲他才不用总担心。
看着眼前的洛氏,秦修言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愧意。过去种种不如就此揭过吧,便是他自己也有不是的地方!内宅里拈酸挑拨之事,屡见不鲜,但洛氏脾气都是发在明处,从不暗害。凭她的手段,不是做不到,是她不屑!
如今老太太那里她日日殷勤问候,时常孝敬,祖孙三个聚在一处乐也融融。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几年前他一直盼望的么?
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心结解开,秦修言一时释怀,俊眼修眉里的冰雪冷漠都化作皎皎月光,温柔流泻,笼罩在洛氏身上。
几乎是梦里才能重温的情境,洛氏一呆,脑子越发不受控制,语不论次推辞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夕儿自个儿争气,不像阆儿,难管束……”
“咳咳。”顾妈妈听得心惊,不得不出声提醒。
“呃,啊!阆,阆儿如今也懂事了,这半个月每晚都是回家的,白天,白天……”
顾妈妈面如死灰,洛氏如梦初醒,深知自己弄坏了气氛,话说半句,再也讲不下去。
妻子这般后悔不迭,口拙的小儿女之态是多久不曾见过了,秦修言爽朗大笑,伸手拍拍洛氏紧攥的手背,宽慰道:“好了好了,阆儿的事我自会操心,先安心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