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了月色,低身查看。
只见那人虽然面相斯文,脸上皮肤却粗糙异常,再扯开衣领,身上的肤质就细白许多。一般只有关外常年生活在风沙烈日里的人,才会如此。
与秦阆交换一个眼神,韦天枫微微点头。
卯时便要天光,韦天枫上车查探一番,也无甚线索。将两人扔在车内,刀鞘在马屁股上一拍,马车又漫无目的地沿路驶出。
秦阆将黑衣人扛在肩上,只觉那身子瘫软如泥,颇为沉重。
此人身份不明,贸然带回秦府断不是明智选择,倒是宁远大街上,浅夕那处囤布的院子十分合适安置。
二人乘着夜色掩映,几个纵跃,到了深巷之中。
“笃笃”轻声叩门,杨叔认得是秦阆,当即将三人让进来。
黑衣人被扔在厢房榻上,剥去斗篷,露出里头丝麻锦袍,也是关外人服色。
烛火通明,只见那人脸上愈发浮肿、青白,气息也虚弱了许多。秦阆心急,几番拍他的脸,又以醒脑油给他嗅闻,始终不见其醒转。
韦天枫神色微动,探了他颈项上的脉搏,又撬开嘴巴,闻了气味,不禁摇头。
“五石散加上千里醉,方才还想要将他推入湖中,娄郎官这是铁了心想要他的命!”
无需韦天枫仔细解释,秦阆也想得明白。
此人多半是来自关外的杀手,娄霖义白日里入宫向娄霖灵讨了主意后,回来便杀他灭口。
为了甩脱干系,娄霖义还特意将此人扮成嫖客,令其与女子几番欢好过后,又诱他喝下大量的千里醉,最后再将其推入湖中。待到官府发现时,也只当是哪个酒色之徒,夜里从烟花柳巷出来,路过湖边失足溺死……
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秦阆急问道:“以韦叔所说,此番咱们救下他也是无用?”
“太迟了。”韦天枫默然点头:“如今他的脑子只怕都被五石散和千里醉的药力烧坏了,顶多再残喘一时,难逃一死。”
竟是连苏醒、问话也不可能了……秦阆怎么甘心,仔细将那人身体翻查一遍,除了怀中一只钱袋,别无长物。
韦天枫见秦阆眼中冒火,胡乱翻找,却也不忍心提醒说破。
这人从里到外衣冠不整,衣服鞋子的式样,也都不是京城人的服色。娄霖义想撇清干系,必然已将此人从里到外扒净搜遍,然后又换上此人入关时的着装。旨在转移视线,哪里还能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一无所获,秦阆犹不死心,望着外头渐渐发白的窗棂,跺脚道:“刚才那两个长随说起客栈,此人身上只有一只钱袋,包袱必定在客栈之中,我这就去查!”
“二公子不可!”韦天枫慌忙阻止。
根本不用去看,即使真有那么一个包袱存在,韦天枫也可以猜到里头装了什么:发射黑铁三翼箭簇的机弩必然会在,或许还有些什么贵重赃物。
如此一来,官府正好两个案子一起结——关外来了江洋大盗,杀了秦家长孙,在妓馆纵|欲后又醉死在湖里……
真是既离奇又合理!纵然案情疑点重重,然,关外千里迢迢,来回奔波去查这么一个人不明身份之人,既费时耗力,又困难重重!拖得二三年,情势便要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