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录犹在一丈开外处,眼见得二人掉下楼来,心里就是一沉。
人群散出一个圈,抱着一丝侥幸,沈录大步流星上前,蹲身看见娄霖义颈项下的血洞,和散大的瞳仁,便知一切已无力回天。
秦阆旁若无人,揽住浅夕,笨拙地抚了她散乱的发丝低喃:“我就知道……昨晚看彩薇与顾妈妈嘀嘀咕咕,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听了你的什么吩咐。午间,好容易脱身出来去晖露园寻你,绿芜、彩薇竟然一个都不在家,连红蒹也被你支开……”
“夕儿,你为何这么傻?这样的事也要你来代二哥来做,二哥岂非枉为男人!你若真出了事,二哥又岂能独活!”
丝毫没有察觉秦阆的异状,浅夕阖了眼,无力倚在秦阆臂弯中,微颤后怕。虽然她一直在父亲身边,可她何曾真正亲手夺人性命过?
按了腰间的剑,沈录立在二人面前。
气氛陡紧,众人都替那少女捏一把汗。
“这名女犯,本参军要带走!”沈录见二人这般情状,只当是恩客与伶倌儿的关系,打量秦阆衣着富贵,沈录并没有叫兵士上前动手。
“放肆!你知道小爷是谁么?”秦阆缓缓抬头,满脸都是杀气。
沈录一愣,确觉眼前的人有几分眼熟。
目光留驻在浅夕手中鲜血淋漓的金簪上,沈录扯扯冷脸:“不拘阁下是谁,这伶倌儿杀了小国舅,本参军自要拘她。”
“区区一个参军,也敢跟本校尉这样说话!”秦阆鼻中冷笑:“伶倌儿?夕儿是我四妹,堂堂相府四小姐。娄霖义这个登徒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家女子也欺辱,他算哪门子国舅?我大燕国真正的国舅爷——姓赵!”
沈录心头凛然,不料眼前的人竟是那位圣上破格擢拔为虎贲校尉的相府嫡孙,而他所谓的女犯却是相府四小姐。
再听到秦阆最后一句“国舅爷姓赵”!直戳赵皇后与娄贵妃之间的微妙,沈录当即单膝跪下:“属下失言,大人恕罪。”
他不过是巡管棋盘街这一片,得了娄霖义几次好处而已,却万不至于敢搅进那天大的干系里去,他有几个脑袋,敢拆皇后的台。
秦阆已经横抱了浅夕起身:“知道失言,就赶紧给小爷让道,滚!”
跪着不动,沈录一脸为难,死的人若是个平民百姓,他服个软儿也就算了,横竖谁也不敢找相府麻烦。
可娄霖义是娄贵妃的亲弟弟,若是宫里追究下来,碾死自己岂不像捏死一只蚂蚁?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四小姐是受了大委屈,可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凶器”都还被她堂而皇之握在手中,若是就这样放了,于律法不合,他难逃追究。
见沈录不让,秦阆忍无可忍,正要一脚踹过去,怀中的浅夕却仿似忽然受了惊吓一般,翻身下地,惊呼着挥舞手中的金簪,退身躲避:“你是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长发披散,泪眼模糊,浅夕转头看到人群内圈站着的兵士,便飞快奔去:“军爷救命!”
秦阆呆愣失措,沈录立时寻了机会起身进言:“大人,小姐仿若受了惊吓,属下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小姐,不如先让属下带了小姐慢慢往廷尉府去,大人且回去备了马车来接小姐便是。这街面上人太多,如此僵着,恐对小姐声名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