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浅夕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让秦月澜愧疚。
平心而论,秦月曦落到今日之下场,实在是自作自受。一个已无救的人,还有甚么话好说。浅夕真正担心的是秦月澜,怕她什么都搁在心里的人,着了心魔。
也不知祖母到底是怎么处罚李氏,如今三房内宅这一摊子,重责都压在秦月澜一人身上,浅夕只怕哪一日秦月澜不堪重负,移了心性,也行使起鬼蜮手段来,岂非为时已晚。
两人坐在小院儿里,浅夕温颜聆听,秦月澜到底将心底儿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什么芍药如何受了丹桂引诱,在三房里替二房做眼线;中元节那日,芍药如何害得月潆掉落御河;母亲从前又是如何做了错事,以药设计了几个姨娘和孩子,最后被二房告到老太太那里……
最后,终于说到,窦老太太放了狠话:只待她和弟弟的亲事定下来,秦修远和李氏就必须回到祖籍崀山里去,守祖祠。
秦月澜哭道:“崀山千里之远,地处贫瘠。纵然我们姐妹可以出嫁,棣儿又怎能不在爹娘跟前侍奉?那不是摆明了让人耻笑他不孝么!若是让棣儿跟了爹娘一道回崀山,什么前程、志向,便都不要提了……他自幼勤学……”
秦月澜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浅夕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四妹妹你!”秦月澜不禁愕然,心下恼羞。
“我当什么事儿,竟让姐姐愁成这样!”浅夕也觉得自己不该笑,可是她之前委实是被秦月澜的架势给唬住了,哪里想到是这样简单的事。
“二姐姐,你可还记得方才祖母说过的一句话?”见秦月澜恨不能愤而离去,浅夕忙缓和气氛:“祖母说,她还没老糊涂呢!其实,祖母岂止是没老糊涂,她老人家还是这宅子里最明白的人,是主心骨呢!是也不是?”
“二姐姐你能想到的,祖母就想不到么?棣哥儿在外头担了骂名,丢得不是秦府的人么?祖母会留下棣哥儿,赶走三老爷?”
聪敏的大眼,笑如弯月,霎时驱散了秦月澜心头的阴霾。
“四妹你是说,祖母她不是当真的吗?”
“当不当真,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祖母并没有当众发落三婶娘,且依二姐所言,三婶娘做的那些事,连三叔父那里,祖母都是瞒着的。”
一句话戳中要害,秦月澜呆呆地坐在石凳上,满脑子只在想,祖母真的只是吓唬一下母亲么?
“可,可母亲她真的……虽然是被二房设计,可是当年的事,确是母亲错了,祖母怎能不罚?”
浅夕敛了笑意:“如何没罚,三婶娘如今悔不当初,病在榻上,可不就是在受罚么?”
“依我想,祖母当时正在气头上,便随口说要撵了三婶娘出去,意在让三婶娘知道悔悟。若是三婶娘犹不知错,还生出旁的念想来,只怕祖母就不是现在这个说道了。”
是啊!秦月澜豁然开朗,祖母也是雷厉风行之人,要发落母亲,何须等到二三年后?这是在给母亲机会改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