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夕早已等了许久,见慕容琰进来,便亲自上前替他解了斗篷。
圈手轻咳,慕容琰微白的脸泛起潮红。浅夕秀眉顿时皱起,细看了他的眉眼脸色,满心狐疑。是什么时候,他的身子竟这样不堪起来,时常生病咳嗽,仿若连她这个荏弱女子都不如。
慕容琰阴沉了眉,一脸疲色。浅夕忙唤了如意、如悦进来伺候他沐浴更衣。
如今浅夕已知这四女官,就是原来慕容琰住在宫中时的四名司帐,分别名叫如心、如宁、如意、如悦,都是先端敏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除了对浅夕这个庶妃显得略倨傲些,还算是忠实可用之人。
按宫中二十八岁宫女可役满出宫的规矩,这四女官再过一二年都该到年纪了。浅夕并不急于敲打,想着再看上一段时间,瞧这些人能不能长用再说,毕竟守着王府服侍了七八年,慕容琰也用惯了。
一时,慕容琰出来,浅夕又替他检查了伤口,真真是好得奇慢无比。二十多日过去了,早该愈合的伤,还在反反复复。
看他脸色有异,伸手探摸额间,果然有些烫手,浅夕转身就要去唤人传大夫来。
“不用了,蓉娘已经看过了,她颇通针药,歧黄之术比御医也不遑多让。”怕浅夕张扬,慕容琰少不得耐着性子劝阻。
其实问题都出在那碧寒烟上,连慕容琰也不料这种并不烈性的毒,竟如附骨之蛆,这样难缠。
蓉娘说,这毒伤的是脏器,让人的身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自我抵御的能力。比如劳累忧思,天气变化,便易得寒症,再如这些刀棒金创,则不易痊愈,若不心平气和的调养,小伤也要酿成大患。
之前,服用解药时,慕容琰没当一回事,已经是耽搁了一次。今年寒冬若是再不小心保养,安然度过,来年便会落下病根,时常体寒气虚。
浅夕并不知这些,只当慕容琰是因刀伤未愈引起的发热。
扶了他躺下,俯身在他耳边抱怨:有什么天大要紧的事,不能等伤好了再去处理。
帐外烛光如豆,隔了银红的西番莲绣帐,映着浅夕吹弹可破的脸,一喜一嗔都是风情。粉莹的小嘴开合,水盈盈的眼里都是忧色,慕容琰竟有片刻的恍惚。
支了身子伏在枕上,浅夕鼓嘴嘟囔:“其实王爷不说,我也知道。”
慕容琰眉梢一跳,佯自镇定:“知道什么。”
“王爷是在为少卿洛大人的事烦心,对么?”清灵的眼中无尘,浅夕望了慕容琰道:“今日我都知道了,皇上夸他是诤臣,要给王爷难做,是也不是?”
“也算不得什么为难……”慕容琰垂着眼,喜忧莫辨。
“可是王爷心里还是不痛快。”浅夕接口道:“淮安郡那一名郡丞、七名曹吏,是不是真的罪至斩首?现在已无从查知。洛大人先斩后奏,分明是急功近利,矫枉过正!”
“所谓治乱世用重典,从来都是治标不治本,杀人一千自陨五百的法子。如今海晏河清,民生修复。洛大人如此草菅人命,分明就是酷吏行径!偏皇上还一力嘉奖,今后朝中此风一长,先帝主张的‘无为而治,宽严相济’岂非都被他们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