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衫,将稀疏的长发挽成一个单髻,簪上木簪——绾妇人髻对于浅夕来说,早已习惯成自然。
摸摸脸上的硬皮,大约脱落至少还需三五日,这位姬欢谷主既然怜惜丑女,那么待她“不丑”之时,多半是要遭嫌弃的。
好在有个三五日,他们也就该出关了吧,应该能遮掩得过去。
回到营地,仍然没有看到靳寒和姬欢的踪影。只有香雪站在营地边,斜睨浅夕几乎贴住头皮薄发。
仔细衡量了一番,觉得那么点儿头发确实不足以梳成丫头们饱满的双鬟髻,而浅夕的身形又只有十四五上下,香雪才缓缓收了质疑的目光离去。
浅夕刚松一口气,香雪胖乎乎的身子就灵猫一般回转,单手扣了她的脉门,直问到鼻子上:“你刚才坐在山石上,哭什么?!”
感受到丝缕气流自脉门流进,浅夕瞪眼微惊,原来这个傻胖的香雪也是会功夫的。他们看似不在意,随她走动,其实是欲擒故纵,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好在,她真的只是想沐浴而已……热泉雾气缭绕,褪掉死皮的地方都在四肢弯曲的褶皱处,浅夕敢肯定香雪不曾看清楚。
当即含泪颤抖,浅夕哑声道:“姐姐当我为何孤身一人行走在荒凉边城,抬手就敢杀人……我也是被自家的亲姐妹害成这个样子,逼出来的!如今终于得谷主收留庇护,从此有了着落,才将素日的苦都哭出来!”
一席话,当中有八九分是实情,香雪也被那双冰晶般的眸摄住,松了手。
“谁是你姐姐,我今年才十三!”香雪佯怒,又瞅了浅夕头上似是而非的妇人髻一眼,耸胸转身。这次,是真去了帐篷里睡下。
胡乱歇息一夜。
第二日一早,吃了干粮,众仆役正有条不紊的收拾,山石后,姬欢的帐中就传来了争吵。
一时拳脚刀剑,大帐顷刻间被掀翻,砍得七零八落。
靳寒依旧握着长鞭,却是一圈圈绕在手中;姬欢则手提靳寒腰间的佩剑,一脸怒容,每一剑都朝靳寒身上的要害戳去!
所幸二人都衣衫整肃,并没有昨晚那般香艳情形,浅夕目不转睛盯紧了二人。
密不透风的剑招,狠辣无情。混乱决绝的招式,却让人觉出泄愤般的悲伤……浅夕不禁又想起昨晚两人的抵死缠|绵,是什么,让这对相爱弥深的人不能厮守一处?江湖中,师兄妹做夫妻的比比皆是,有多大的阻碍,非要将两人逼到相杀的地步?
浅夕兀自审视思索,姬欢眼角已有泪痕,猛得旋身退立在山石上,笑得如顽石中生出的彼岸花一般。
靳寒胸腔起伏,俊朗的眉宇间难掩心恸。
小巧的下颌一抬,姬欢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卷事物,朝空中一抛,挥剑就要斩成碎片。
乌鞭窜出,卷了那一方散开的锦帛,靳寒飞身而出,搂住姬欢的纤腰,几个纵跃将她带进了云母车。
长剑从空中掉落,剑刃上一抹血痕。
宽大的云母车震动,可以想象姬欢在里头怎样扑打挣扎。
浅夕只隐隐听得靳寒低低一句:“我随你去……”里头的打斗就渐渐缓和了下去。
一众看热闹的仆役,望天散开,都各自佯作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