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冬夜,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很少。
清冷的廊下,浅夕独自仰望夜空,耐心的等待。
重返大燕后,她会将那些血债一一讨回,仁慈、宽和,都已被她弃之如敝履。
她以天下苍生为念心怀宽仁,结果目睹旁人阴谋杀害白毓;她顾念人情伦常,同族的亲姐妹却乘机给她下毒;父亲一生戍守边关,浴血奋战,庙堂之争却将父亲搁置在敌国的屠刀之下!
泪水浸透面纱,在寒风中结成薄冰,一如她此刻冷硬的心。
到底是谁给了秦月胧这么大的胆子,就算她不怕秦鸿谦也该顾忌慕容琰,就算她不管铭哥儿的死活,也该顾忌靖北候府方家……还有那些杀害毓儿的蒙面人,到底受何人指使?就为了不肯承认一桩错误,九五至尊的惠帝就真的连烈士遗孤也不肯放过么?!
如此,这样的皇帝还配让她奉为君父么?那样的“骨肉亲人”,还值得她手软?
“如果你以为做了帝姬的贴身侍女,跟姬欢一起去了大燕,就可以哄她帮你复仇,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靳某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靳寒冷漠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帝姬的侍女?浅夕眯眼,她要做的事,可不是区区一个侍女可以完成的。既然一个两个的都还执迷不悟,她也不介意出言点拨。
“靳公子既这样紧张维护帝姬,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到了大燕,只会给帝姬带来性命之忧?”幽幽转身,浅夕清冷的目光与靳寒对视。
“哈!”看着眼前,比自己胸口还要低几寸的小女人,靳寒轻蔑的一笑:“我可不是欢妹,区区几句空话就可以唬住……”
“那么郁图帝君的话呢?也是空话么!”浅夕打断了靳寒的冷笑:“密函上不是明明白白的说,帝姬到了大燕可以择夫而嫁么?”
“那又如何!”靳寒笑容顿时阴森。
“如何?靳公子以为郁图帝君为何忽然这么通情达理,帝姬上一道陈情表,认为入大旻宫为妃多有不妥,帝君就欣然应承,还依此传国书给大燕。帝君何时这般宠爱过帝姬?”
眸光澄如明镜,浅夕替靳寒作答:“那是因为在郁图帝君看来,帝姬嫁入大旻宫,就是一步死棋。但是帝姬如果有足够的自由游走东都,就可以成为柔然国刺探大燕的利器!一旦帝姬前往大燕,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任务跟随帝姬,一直延伸到大旻宫里的宣室殿去!”
“到时候危机四伏,帝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宛若真想要依仗帝姬,借帝姬之力,首要的,便是护帝姬周全!但是,靳公子你呢?”
这个衣着臃肿甚至有些圆胖可笑的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力量,让靳寒都一时呆住。
“在柔然,靳公子是郁图帝君可以用来要挟、利用帝姬的筹码;到了大燕,靳公子的一往情深、不管不顾,就是帝姬的包袱。若公子再看不清局面,帝姬稍有分神不慎,公子就是帝姬的——催命符!”不容靳寒喘息,浅夕气势咄咄,记记重拳都击在靳寒软肋之上。
“你!危言耸听……”靳寒俊朗的面容陡然扭曲。
“是不是危言耸听,小宛空口白话,说了不算。”浅夕一脸讥讽:“公子只管静观其变,看日后到了乌伦都,郁图帝君如何对帝姬‘委以重任’!”
不再看靳寒,浅夕转身离去,幽幽扔下一句:“替帝姬着想,小宛奉劝一句,倘若公子情不能自控,就还是不要跟去大燕的好。东都那种险地,不见刀光剑影,也可闻血雨腥风!绝不是能让公子和帝姬两情缱绻、长情厮守的地方……”
呆呆怔住,即使他搁下男人的尊严,也无法与姬欢相守么!靳寒高大的身子在夜风中竟然有几分萧索:“欢妹,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会喜乐平安?”
尽管靳寒不想相信浅夕的话,但是他无可否认,浅夕说的都有道理。
没用多少时间,当一行人越来越接近乌伦都的时候,靳寒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郁图帝君已经等不及姬欢这样磨磨蹭蹭的回京,第一个任务,已经以密函的形式,隐晦的传递到了姬欢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