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启已有十三年,谁也没有见过皇帝陛下如此震怒,即便昨夜生风亭事件后,陛下也只是重重拍了几下桌子,骂了三十几句白痴,可今天御书房内的皇帝陛下不知摔碎了几盏茶杯,骂了多少句绝对不能让人听到的脏话。
“朝树!如果你还这么不识抬举,休怪老子收拾你!”
“怎么收拾你?朕……朕……朕还真不知道!”
“你个愚顽到极点的家伙,怎么连点儿人世间的道理都不懂!”
“,我今天最后叫一声朝二哥,你到底留还是不留!”
御书房内骤然安静,门外的徐崇山和林公公忍不住转头互视一眼,确认看到了对方眼瞳里的震惊羡慕之色与自己并无两般,极有默契地再次转头无言看看树。
房间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响起朝树平静温和却极为坚定的声音。
“不留。”
啪嗒一声沉闷的脆响,应该是那位大唐皇帝陛下摔碎了自己最珍爱的那方黄州沉泥砚,守在门外的徐崇山和林公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尤其是徐崇山十分担心陛下震怒之余会做出一些事后肯定会后悔的决定,抢前两步便准备叩门苦谏。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袭青衫的朝树平静跨过门槛走出,待身后房门重新关闭后,回身一掀长襟,双膝跪倒在地,极为严肃认真地三叩,行了个君臣相见不再见的大礼。
然后他站起身来,微笑向徐崇山和林公公拱手一礼,离开御书房向宫外走去,身旁没有太监宫女引路,他就这样孤身一人缓步走着,如同游园一般,十几年前他来这座皇宫的次数很多,很有感情,这些年来进宫的次数少了很多,很是怀念。
行至那片叫离海的大湖畔,朝树若有所思,负手于青衫之后静静看湖,看着湖中金鲤欢快游动,忽然间角微微一翘,绽出个阳光透柳荫的清爽笑容。
他平静含笑的目光落处,那些欢快游动的金鲤身形骤然一僵,竟变得完全静止,仿佛是悬浮在晶莹绿bo之中的yu鱼儿般,生机盎然却全无生意。
朝树喃喃念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天地是樊笼人被困,心是樊笼身被困,把心上樊笼破了,天地樊笼自也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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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金冠被胡1扔在一旁角落废柴里,大唐皇帝恼火盯着案上那幅凌晨亲笔所写的“鱼跃此时海”,脸上满是不甘与遗憾之色。
他并不知道在书架的角落里,有人偷偷替他续了句“开彼岸天”。
忽然间他抬起头来,隔着窗户望向御园的方向,眉头缓缓蹙起然后缓缓舒展开来,最终化为一片平静和解脱,淡淡自嘲说道:“也许你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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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宫中,一位约mo四十岁左右的道士正在替皇后娘娘把脉,忽然间他的眉头猛然挑起,手指极为无礼地在娘娘丰腴手腕上挠了一道,怔然转头向身后望去。
皇后娘娘微微蹙眉,心想国师大人向来宁静温和,为何会如此失态。
那道士怔怔看着那处,忽然间捶顿足干嚎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年我就该劝陛下早些放树离开,或者干脆就让他进书院……”
“以夫子的能耐,以树的悟xing心境,这些年来我大唐必将再多一绝世强者,甚至说不定可以和南晋那厮战上一场,可惜啊可惜啊,可惜硬生生晚了十几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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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局某偏巷中,宁缺坐在马车上执拗地盯着远处那几尊仿佛要活过来的檐兽,脸色越来越苍白,心跳越来越快,忽然间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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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朱雀门前。
中年男子回头望向正殿檐角上那些石兽,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异常潇洒旷朗,没有一丝杂意杂念,那些檐兽仿佛听懂了他笑声所传达的意思,重新回复平静安详。
潇洒笑声之中,他青衫飘飘走出皇城正门。
今日之后的长安城少了位叫风亭老朝的**领袖。
这个世间多了位观湖鱼而入知天命境界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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