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东西,牵涉到了京卫和边镇,就变得无比敏感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朝廷对军队控制还算严格,可是一旦大量的武官生出愤恨之心,难保不会出乱子。
所以这种事,文皇帝在的时候无解,历代先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佑樘也只能随波逐流。可是现在,柳乘风这家伙,居然把造作局捅了出来,现在的朱佑樘能有什么选择,难道借机去把造作局捣个稀巴烂?若当真如此,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现在整个朝野,都是一面倒的指责柳乘风,京卫和边镇,都在盯着宫中的一举一动,若是自己一旦采纳柳乘风,从而对造作局动手,立即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朱佑樘深吸了口气,阴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说,这时候他能说什么?
朱厚照说完了,见父皇不吭声,便道:“父皇,明明是工部无法无天,现在顺天府拿的却是柳师傅,这是什么道理?父皇若是不为柳师傅做主,儿臣……儿臣……”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柳乘风这一次,朕也未必能保全他,平时就和他说,不要意气用事,他的用心,朕能体谅,可是他行事太过了,要补救,只怕也不容易。”
“陛下……”看着朱厚照一副失望之色,张皇后轻轻一笑,低唤一声道:“陛下此言差矣。正如陛下所说,柳乘风行事是孟浪了一些。可是话又说回来,工部那边胆子是太大了,太子亲自督军,他们却交割这种低劣的火铳来,还伤了这么多将士,现在想来,臣妾还后怕着呢,陛下想想看,若是当时是厚照放的火铳,不是那些将士,厚照若是伤了哪里……”
朱佑樘听了,不禁紧张起来,张皇后说的没有错,若是这火铳是朱厚照放的,自己这唯一的独子,岂不是也要遭殃。想到这里,朱佑樘的脸色骤变,朱厚照是他唯一的血脉,是大明未来的天子,工部那些人未免也太张狂了,厚照亲自督军,他们贪渎倒也罢了,至少也该拿些好的火铳出来,也是天幸出事的不是太子,否则朱佑樘非要气死不可。
张皇后见朱佑樘动容,莞尔一笑,继续道:“想必柳乘风正是因为如此,才生了这么大的火气,陛下,厚照可是柳乘风的门生呢,平时对厚照可谓爱护有加,若是在寻常百姓家,这师长就如半个父亲,柳乘风爱护太子,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生出愤慨之心,脑子一糊涂,才出了这么大的错。其实柳乘风的心也好的,就是这孩子太冲动了一些。”
张皇后一番话,直接将柳乘风的弥天大错变成了小错,可是道理上却也没有错。
朱佑樘沉默不语,语气不禁缓和下来,道:“朕岂会不明白柳乘风的好意,虽然做事莽撞了一些,可是这心思却是耿直的,只是这件事,没这么容易。朕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厚照,不如这样,柳乘风现在在顺天府,暂时就先让他在顺天府里关押着,可是寻个时间,去顺天府的大牢里见见他,告诉他,令他不必慌张,朕在宫里自然保他平安,只是这件事还需要等个时机,眼下清议汹汹,只能委屈着他。还有一样,他现在既然在狱中,也该面壁思过,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朱佑樘从榻上站起来,负手踱了几步,眼眸变得锐利起来,继续道:“至于工部那边的事,让他不必再纠缠了,这件事只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该说的,朕也说了,想必他知道该怎么做,你去吧。”
朱厚照听了父皇的话,心知父皇这是打算关照了,严重的水雾还没有揩干净,便不由笑了起来,连忙道:“谢父皇恩典,儿臣这就去。”
说罢匆匆向张皇后行了个礼,告辞出去。
朱佑樘看到朱厚照欢欣鼓舞又是雀跃而去背影,不由摇摇头,对张皇后道:“朕的这个儿子,一点儿也不像朕,和那柳乘风一样,性子都太不沉稳了。”
在张皇后眼里,儿子什么都是好的,自然为朱厚照辩护道:“沉稳有沉稳的好处,可是城府太深,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学着柳乘风有什么不好,痛痛快快,这才是丈夫。”
朱佑樘苦笑:“朕何尝不想痛快,只是许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柳乘风他们倒是痛快了,倒是教朕为难。”
张皇后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下旨意放了柳乘风?”
朱佑樘一时也拿捏不准,说实话,他现在连正午的廷议都不敢召开,生怕到时候,又是排山倒海的弹劾,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文武百官们是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现在工部闹得鸡飞狗跳,全天下的官员都是同仇敌忾,这件事要收场还真不容易。
“朕需要一个契机,且将眼下的事放一放吧。”朱佑樘吁了口气,只能暂时先拖着,不敢立什么保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