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己这样帮工的好算好,站到缫丝机边上的女工,每天总有几个被烫伤,轻者手臂上结满疤痕,重者全身皮肤烂掉,接着感染,连命都丢掉
生丝是美国洋兄弟最喜欢的货物,听说自由王六千票的主意,以后连织工都不要了,全都去缫丝,将生丝卖给美国洋兄弟,既省事,又挣钱。而丝绸,刺绣,美国洋兄弟感兴趣的不多,他们喜欢自己生产。太平天国生产生丝,换取美国洋兄弟的枪炮火药,天国和阿美利加互相取长补短。这叫做比较优势,美国洋兄弟这样告诉自由王六千票。
每天八个时辰,呆在蒸汽腾腾的缫丝营里,想想都可怕。织工甲想着自己黯淡的未来,不由自主的想:“好不如种地呢,天王圣谕,《天朝田亩制度》,耕者有其田,男耕女织,好过在缫丝营不见天日。”
天京南郊,两司马甲正在带着辖下的二十五家农户做礼拜,诵读《旧遗照全书》、《新遗照全书》。他心不在焉的照着书面读着,心里盘算:这天粮,到底该怎么收?
自从44太平天国占领南京,便在当年的十一月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与另一个时空不同的是,由于李秀成迅速击破了江南大营,并夺得了苏南,使得天京近郊成为一块较安定的地区,也就使得《天朝田亩制度》能够在扬州以南,宁国以东的狭小地域内得以实际实施,而不像另一个时空那样成为一纸空文。
《天朝田亩制度》内容繁多,归结起来大致两方面内容:
一是在乡间采用军制,大致一万三千户为一军,基层每二十五户为一两,两司马就是最底层的亲民官,负责警备、宗教、教育、司法等庶务。
第二、平分土地办法。其办法把田亩按产量分为九等,凡分田照人口,不论男女,人多则分多,人少则分少,杂以九等,好丑各半。每家除耕种外,规定都要种桑、养蚕、织布,从事纺织业,并从事养鸡、养猪副业。又根据公有制原则,收获不得归私有,除留粮食可接新谷外,全部都归国库。凡麦、豆、宁麻、布、帛、鸡、犬各物及银钱也一样都要归公有。至各家所有婚、弥月、喜事俱用国库,但有限定,通国皆一式,不得多用一钱。其徐鳃、寡、孤、独、废疾,都颁国库赡养。
但这种土地全归天父的法令在颁行以后,在45年征收夏粮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即耕种土地的农民“天亩做自产”,不将粮食上交,仅仅在两司马甲辖下的二十五户人家,每家都有隐匿粮食产量,虚报食量人口的事情。比如有一家突然多出三个老娘,两司马甲问他:“汝家素贫,你父岂可纳妾?以前怎未见?”答曰:“躲兵灾去了,天国安定,刚刚返来。”
所以在45年征集秋粮的时候,天国,包括两司马甲,不得不依靠另一种传统的力量:胥吏和乡绅,来征集秋税。这就是平等王和自由王联袂上奏的《照旧交粮纳税》:
“缘蒙天父天兄大开天恩,差我主二兄建都天京,兵士日众,宜广积米粮,以充军储而裕国课。弟等细思安徽、江南米粮广有,宜令镇守佐将在彼晓谕良民,照旧交粮纳税,如蒙恩准,弟等即颁行浩谕,令该等遵办,解回天京圣仓堆积……”
但乡绅不是傻子,既然天国有用到他们处,这些人便狐假虎威,先催缴自己名下的欠租,不仅是自44年建都天京以后的,包括多年前,被天国命令勾销的“积年旧契”,连本带利一并催缴。至于胥吏的顺风敲诈,那更是不消说的。
45年的“秋征”,不仅乡绅与农民可谓势同水火,就是同为天国官员的粮官和乡官,也争执不休。粮官有征粮的责任,自然督促乡绅加紧催缴,对乡绅种种不法行为,视若无睹。而乡官,比如两司马甲,自己本是广西的破产农民,对佃农的苦楚感同身受,又有《天朝田亩制度》为依仗,自不容粮官胡来。
终于在45年底的时候,两司马甲所在的太平郡,由乡绅坐镇的征粮局,被农民捣毁,屋庐多毁,器物掠空,县监发文捉犯,而逃遁者多,查擎数日,始获曹、顾、贾三人。
捣毁征粮局案事关军粮征集,所以天候黄玉昆亲自下访办案,对被抓的三人训斥一番后释放,也没有追究两司马甲的责任。
两司马甲虽然逃过一劫,但仍旧有为天国征粮的任务,而江西战役即将展开,征粮刻不容缓,所以两司马甲,以及其他许多同僚,不约而同的想出一个办法来:它要向富家大户借捐。而对一般性质的收费,则按贫富分多寡,发完粮牌时,“每张或三百有徐,或五百有徐,富户亦有千文不等”,富户收费三倍龄贫户。到收每户银米时,是一律的,但规定“贫户无力完者,有力者倍完以足之。不肯完者拘人封房”。把贫户的负担加在富户的身上,富户不肯交的,则捉人封屋。通过挤压乡绅家产的办法,终于将45年出征前的军粮筹集完备。
然而,两司马甲的心底深处,却有一丝疑惑:挤压大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今年的夏粮,怎么才能收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