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艇撞上了海岸,船头突然向上一纵,最后停下了。张彪立刻站了起来,飞身跳下了船。湛蓝的天空上去似乎是一个巨大晃动着的穹顶。他瞥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棕榈叶子,它们在温柔地晃动,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精美最雅致的画面。
紧接着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原来斑驳陆离的颜色加上形状加上我们的移动构成了一个快速变换的万花筒。
张彪趴在沙土上,喘着粗气,周围是椰子树,这才感到腰部以下的衣服全湿透了。他已经深入岛内约二十码的地方了。副官就跟在张彪身边,摸出地图,准备铺开。张彪却拿起副官的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你妹,辣椒水。”
“军长,比酒有劲多了吧。”
岸上没有发生战斗。
法国兵已经逃之夭夭。雇佣军排成作战队形趴在那里,但是没有遇到任何对抗。不久,紧张气氛缓和了下来。雇佣军四下张望着,观察着周围奇特的风景。不久就有人笑了起来,也有人调侃起来。
“嗨,老爷,”带路的本地人撅着嘴说道,“这样子打仗可是很难的哦。”
一名伍长则气急败坏地冲着一名正试图从路边的溪流中取水的士兵嚷道:“你想被毒死啊?难道你不知道这些水可能被下了毒吗?”
雇佣军每个人都带了水壶,各营的司务长则有明矾等净水物资。来到这化外之地,岛上的蛮夷敌我未辨,不得不处处小心。
张彪发出了命令:出发!”
雇佣军纵横交错地排着队列,吃力地向前行走着。
雇佣军兵不血刃地抢占了海滩,但是以后的战事就没这么顺利了。当雇佣军发现登陆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后,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和幸福感,但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十分钟。就在雇佣军从白花花的海滩进入绿茵密布的椰林的过程中,身后舰炮射击声再次传来,军舰上可能发现了某些可疑的,敌对的迹象。法国人已经向雇佣军逼来,战争开始了。一切将从此改变。
雇佣军在炽热的茅针草地缓慢行进,蹚过几条河,再蹚回来。雇佣军翻越了几个小山岭,进入了丛林。雇佣军用砍刀开路,或者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前进。每前进一步雇佣军都如坠入云里雾中不知身在何处。
每走一段路,雇佣军就到一小簇正弯腰研究地图的军官,他们显得很焦急。那张可恶的地图!地图上海滩的位置是对的,可是深入内陆以后的位置就不对了,连绵数英里的椰林在地图上以整齐的符号标出,但婆罗洲并没有这样整齐的椰林。着这张地图,人们会以为南洋总局和兰芳和顺在这里开发日久。
这是一张满纸谎言的地图,从一开始就给雇佣军带来了麻烦。
军官们惶恐不安起来。他们知道雇佣军已经迷失了方向。
“报告,军长,大伙儿都在问,这是往哪里走啊?”
“前面应该有个草丘。”
“它在哪儿?”
“直往前走,就在法国兵出现的地方。”
草丘……向前走……法国兵出现的地方。雇佣军正在玩一场捉迷藏游戏,就像警察和小偷之间玩的游戏一样。张彪冷静地宣布雇佣军有望在草丘之顶解决晚餐。
他在与向导核对了地图之后宣布:“军官们,对好你们的手表,雇佣军开始进攻了。最后一个到达草丘的人是草包。”
是的,雇佣军在随后的五个月里要学会很多东西,而在这个过程中很少有人到达了草丘。
登陆的第一天,挫败感就这么开始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孤独感。身后的战斗声逐渐平息,这平添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张彪身边身边的军官则表情焦虑。法**队正在缩小对雇佣军的包围圈,而雇佣军这群可怜的大傻瓜还以为自己正在追杀法国兵。
雇佣军浑身是汗,穿越茅针草地的行军几乎让雇佣军筋疲力尽。此时,在湿冷的雨林里,被汗水染成深绿色的粗布军服正死死地凉凉地粘在雇佣军身上。
张彪把军服脱下来,递给自己的副官:“给我拧干。”
然后他拿过副官的水壶:“辣椒水给我提提神。”
可惜,张彪需要的不是辣椒水。他生平第一次遭受真正口渴的折磨。一开始是炎炎赤日,现在又是让人汗流浃背疲惫不堪的森林,这两样东西似乎都把张彪身上的水分榨干了。张彪自己的军用水壶里不是没水,但是张彪不敢碰它,因为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向水壶中加水。雇佣军已经走了三个小时或者不止三个小时了,但依然没有到水源。
忽然在丛林中的峰回路转处一条河展现在雇佣军面前,河里的清水在欢快地流淌着。
雇佣军不小心欢呼起来,随即冲向河流,河流把雇佣军的疲惫一扫而光。大队人马顿时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有的兴奋地大呼小叫,有的互相泼水,有的在痛饮,还有的在往水壶里灌水,甚至连最高指挥官张彪都加入了这次纪律大涣散。哦,这要是法国人来了,他们见的将是多么美妙的景象啊!他们错失了一次多么好的大屠杀机会啊!
一些人甚至躺在浅浅的溪流中——雇佣军深情地把它称为一条小河——张大嘴巴,任溪水冲进他们的胸膛,犹如流进洞口大开的排水沟。一营的司务长一边用头盔盛着水在嘴唇边晃来晃去,一边大声吼着:不要喝!可能有毒!在使用净化剂之前不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