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的灾荒再次席卷大明北方各地,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山西,陕西,河南等地就没有下过雨,干旱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百姓剥树皮,吃观音土,在干旱最严重的地区,整片村庄都成了鬼蜮,饿尸遍地。
除了天灾,还有**,兵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把成片村庄烧得干干净净,能幸存下来的只有一些较大的州城县城,或者是一些村落为了自保而聚集起来的山寨,这些乡民在当地豪强的组织下,几个几十个大村落合并在一起,深挖壕沟,密布荆棘,高筑墙,广积粮,在官兵和流寇之间摇摆。
放眼望去整个大地上都是黄花花的,偶尔一阵乌云飘过,那是吃光了地方所有作物迁徙到别处的蝗虫,被蝗灾和饥民肆虐过的土地上根本看不到一丁点的绿色,树叶,草根,甚至树皮都被吃光了,干涸掉的河床裸露在外面,河底晒干的淤泥和田地全是大块大块龟裂的裂缝,光秃秃的枯萎的木桩立在黄土地上,偶尔一阵狂风,卷起无数的尘土,把路边几具被割得只剩下两条大腿骨的饿殍尸体慢慢的遮盖起来……
南阳府内乡至西峡的官道上,
阎和尚骑在高头大马上,光秃秃的脑袋上还胡乱用红布扎了几圈,用来遮挡毒辣的太阳,一个全身**的女子用手掩着私处坐在他怀里,张着嘴低声曼唱。眼角两滴眼泪顺着早就风干的泪痕掉在黄土上。
“小娘儿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叫一句俺的亲哥哥。莫心急……”
阎和尚和周围几个赤膊大汉哈哈大笑,接口唱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前队许多穿得花花绿绿的流民队伍中,许多人回头肆无忌惮的把目光盯在那女子的身上,他们脸颊与眼白处都带着潮红,这种症状称为肝阳邪火,其实是少吃蔬菜,肉食过多的缘故。
阎和尚越发兴起。伸手在女子胯间摸索着:“哥哥便看看小娘有没有缝儿”
周围一片淫笑声,那女子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却死命带着诡异的笑容,就在半个时辰前,前面一个没有笑容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两脚羊,被那些流寇们分吃了……
阎和尚是南阳府一带有名有号的贼首。核心队伍有近八百多人。还有三百骑兵,加上裹挟的流民,号称数万,声势之旺,不比山西陕西等地的三十二营差多少。阎和尚这支队伍成分相当复杂,有土匪,有流寇,有逃兵。甚至还有宣大一带的边军加入,河南数千兵马在己巳之变损失了一些。剩余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流寇,只是在各大州城县府据城苟延残喘。
就在这时,一骑突然疾奔而至,许多流民慌不迭让开大道,那骑也不管他们死活,就这么硬生生的冲撞了过来。
“当家的,前面有个大寨子,有几个农夫打柴草,看到咱们逃了回去”那个哨骑奔到阎和尚面前,说完后趁着阎和尚沉思的功夫肆无忌惮的往女子腿间望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骑飞奔而至,带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那个寨子很大,看起来里面最少有数千人的规模。
“当家的,打不打?”一个浑号曹操的问道
阎和尚习惯朝秃头摸去,想了想才道:“这么多人,你们说咋办?打不打?”
另一个眼热许久的土匪道:“打吧大当家,小的们许久没吃上鸡鸭猪鹅,嘴都馋了”
身边众人一片附和,除了食物,寨子里还有金银财帛,美貌女子,打破寨子这些都是他们的,他们三天前打破许家寨,抢了许多金银细软,还有妇孺,不过儿童基本上都吃完了,他们开始思念起滑嫩的肉块来。
阎和尚哈哈大笑,道:“好,俺们也给他来个那啥,先啥后兵的,让几个人去喊话,说俺阎和尚过境,让他们打开寨门迎接,敢说半个不字,屠个鸡犬不留,打开寨子,照样屠个鸡犬不留,哈哈。”
手下众人一片怪叫,还有几个忍不住拔马在两边转起了圈子,搞得到处都是乌烟瘴气,这些核心队伍里面很多是兵油子,刚开始他们对官军是闻之色变,只敢偷偷摸摸的打家劫舍,但慢慢他们突然发现,官军甚至比他们还不如,伏击了几次明军后,许多当地县府官儿甚至主动送上金银祈求平安,这样让阎和尚的大名更加响亮,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气候,这种村民自保的寨子一路过来也不知道打破了多少,怀里的女子也是前两天才抢来的,这些流寇比蝗虫更狠毒,所过之处只留下残垣断壁,不肯走的人杀光分吃掉,带不走的东西一把火全烧光。
前面的流民队伍顶着日头又走了近两个时辰,他们被即将到来的烧杀劫掠刺激所吸引,连毒辣的日光也顾不上,也有许多裹挟来的老弱顶不住,走着走着就一头死在路边,身边人一脸漠然的走过,他们的肉是柴的,没人愿意下嘴,自然也没人愿意收敛他们的尸体。
很快,队伍已经走到寨子门口,他们毫不在乎的就三三两两的坐在门口,或卧或躺,有些人走到寨门下大小解,有些人到处找田鼠洞,有些人在厮打,有些人甚至抱着抢来的妇女大白天行禽兽之事,还有许多人排着队等待,种种污浊之事,不能细数。
阎和尚把女子扔在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哭天抢地的女子拉下去,一路上还毛手毛脚的摸个不停,大当家马上又有新鲜小娘,这个女子就是赏给他们奸淫后分食的。
寨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寨子哨楼上,几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在观察他们的举动……
几个带着兵刃的土匪一路踢打着流民让开道,走到寨子门口大声喊话。可是里面依旧是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答应,一个流民大胆上前对着寨门踢了几脚,寨门纹丝不动。
“大当家,俺去整顿兵马,妈的”曹操怒了,沿途这些寨子要不求和。要不反抗,倒没见过这种好像人死光一样的情景。
就在这时,寨门下流民突然一声发喊。许多人惊恐的朝四处逃窜,寨子后的关墙上突然站起一片人影,他们居高临下的举着手里的武器,冷冷打量着下面地狱一般的情景。却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些奔窜的流民回头,慢慢又聚拢过来,他们好奇打量着上面那些人,有些人上前哀求他们开门的,也有威胁的,还有一个傻子拎着一个干瘪发臭的首级朝上面龇牙咧嘴,鬼上身般的大吼大叫。
阎和尚挥了挥手,几个当家带着核心队伍慢慢压了过来。就在这时,一个探哨奔过来道:“大当家。他们人数不少,武器也多,点子有些扎手”
哨骑一着急,把黑话都用上了。
阎和尚迟疑不决,这些站在关墙上的数百人既不是官兵,也不是一般土豪村民,虽然身体大部分被关墙遮挡着,但他们上身披着锁子甲,而且都带着头盔,他们手上握着黑黝黝的长枪,枪头反射着雪亮的白光,要知道邓县估计都凑不齐这么多顶锁子甲和头盔,阎和尚不敢相信,一个寨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制作精良的器械……
阎和尚抓抓脑门,道:“不太妙,这个寨子有些古怪!他大爷的,老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锁子甲的,他们不是村民,他们是土匪!”
曹操眼光闪动,朝阎和尚轻声道:“大当家,若是打破寨子,这些器械不就是……”
阎和尚想了想,猛的一拍大腿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理,这样,曹操,你先赶着流民爬墙探探,看看他们是不是摆出架势糊弄爷爷的。”
曹操劈头发麻,看到身边几个不怀好意的同伴,他怒哼一声,带着几个马兵飞驰而去,过了一会儿,前队流民中手里拿着武器的人都被他们连推带打赶了出来,在寨门上乱哄哄的排成一个稀稀拉拉的队伍,一些人合力抬了些树干堆在空地上,似乎打算绑起来作梯子,一些流民拿着锅碗瓢盆乱敲,还有些流民拿着石块朝寨门和关墙上乱丢。
就在曹操准备试探一下的时候,关墙上突然一声唿哨,一个系着绳索的大篮子吊了下来,许多流民刚准备跑上去拉住,那个篮子又被拖了上去,如此几次,曹操反应过来,怕是寨子的人想让自己这边上两个人谈判呢,曹操命人把那些流民赶走,又找了两个头目让他们当着防守村民的面放下兵刃,试探的走到篮子边,这一次,篮子没有动……
于是,数千流寇就这么傻呆呆的望着篮子徐徐上升,两个头目不停的朝下面挥挥手,毫不在乎,关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大群人,一个全身白衣的书生被许多全副武装的军士围在中间,这些军士全身包裹在黝黑的盔甲中,看到这个情形,除了那些还在鼓噪的流民外,所有流寇心里都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惊恐,队伍强不强他们一看就知道,关墙上虽然不是明军,但他们的那种气势一出来,阎和尚他们就知道今日恐怕是碰上硬茬了。
老三过天王悄悄在阎和尚耳边道:“大当家,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