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祈无芳和凌昭云对视一眼,后者挑了挑眉,报以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便和大家一样看着那一方的情况。兰箫原本安坐在位子上,此时亦往那边看去。
丝毫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着,白轻墨就那么垂着头,定定地看着端坐的白岩,眼中神色有一瞬是无比清晰的寒冷,如利刃一般直直刺入白岩的眼中。
“墨儿……”白清城不由得出声,但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将话咽在了喉头。
被那声音一唤,白轻墨眼神有一瞬的恍惚,旋即唇角勾起,换上了一如既往的魅惑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白家主安好。”
白岩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两鬓却已有斑白,站起身来,那与白轻墨有着三分相像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沧桑与怆然,却没有半点失仪,稳重地道:“白宫主。”
白轻墨作为沉月宫的宫主,而他是白家家主,论辈分,他当然不需要站起来和白轻墨说话,但现在,沉月宫乃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其实力与白家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听着家中的人说起沉月宫,看着沉月宫在这个女儿的手中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般地位,心中的情感难以言说,现在却在这样的场合相见。
白岩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胸中漫起一股酸涩之意,张口道:“十年了啊……”
“是呀,十年了呢。”白轻墨勾着唇角,淡淡重复,那眼神仿佛是笑着看向面前略有颓色的中年男子,“白家主是否想过,当年倘若能仁慈一些,就不会有今日呢?唔,看您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看来是很不想看见本宫,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白洛云眉毛抖了抖,站起来:“你竟然这样同爹说话——”话未说完,便被白岩抬手制止。
白轻墨挑眉看向自己的父亲。
白岩完全不在意她的话语,而是出神地望着她的脸庞,目光中似乎存了点追忆,喃喃道:“当年,你娘也是这般模样,当真分毫都不差……”
声音虽低,却让旁边的几人都听了个清楚。
白轻墨目光一颤,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仿佛刀剑一般要将眼前颓丧的中年男子千刀万剐,声音冰冷而锋利,带着丝丝缕缕的嘲讽:“白家主倘若还存了一点儿良心,就莫要再提当年的事情。我娘活了一辈子,为的不是男人,是为她自己。本宫有今日,与你白家亦没有任何关系。”
白岩沉默。
白清城也站起来,目光痛苦颤抖地对白轻墨道:“墨儿,你别——”
白轻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除了满目纹丝不动的冰冷,几乎不带任何感情。
白清城一颤,噤声。
白岩重新将目光对上白轻墨的双眼,道:“墨儿,是爹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男子的声音沉重而低哑,让白轻墨有一瞬的怔忪,但很快便恢复冷静,目光在白岩与白清城的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一挥袖,转身走向了兰箫身边那个自己的座位。
双方的互动仅仅限于短短的几句对话,而且生意并不大,在这露天的大场地上传不出很远,仅有离得近的几位宾客听清了那几人的对话,而离得远一点儿站在场下的人们便只见到沉月宫主在白家的位置前停留了一会儿,大抵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完全不明就里。
负责唱名的元谷见白轻墨稳当地坐下了,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回过神继续报出下一个门派:“九阍阁!”
黑道的人也被叫了上来,场面重新恢复热闹。
白轻墨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淡淡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北堂寻,心里微微有些好笑,然后便撞上兰箫的目光,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一缕极细的声线递过去:“少看热闹,待会儿你还得见你那位娘呢。”
兰箫微笑,嘴唇未动,声音却如同响在白轻墨耳边:“我与她并非久别重逢,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见得会在这种场合同我认亲。”
白轻墨一哂,将目光挪开,落向场下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武林人士,心中微叹,果真是大场面。
黑道的宾客们也依次入了座,黑白两道分开坐在两侧,中间夹着倾云楼、碧落教与沉月宫,还有三个位子,便是三大隐宗的了。
单飞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眼看临风山庄的那个大嗓门儿就要报出“影芙门”三个字,目光飞快锃亮地在人群中一扫,只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位正准备上台阶,心中一急,使出轻功飞快地掠过去抓住了那人的袖子,道:“爹,让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