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日宫主有令:得见其门,得入其门者,有灵也,有缘也,即可入知日宫门下。”
众妖一听此为弄无悯所设考题,皆不敢轻看。
妖众中突地跳出一妖,冲苍文一抱拳,道:“我可瞧见,那我且先来试试。”
众人闻言,也不说话,就见此妖向右前走了六七步,而后把身体一侧,似是要挤过一道狭窄缝隙。须臾之间,那妖竟凭空失了踪影,众人大骇,正四下打量,却听得一声音远远道:“我在此处。”众人循声而去,见那妖陡然站于离队伍几十丈外的仰日宫前门石阶之上,满脸得意神色。
“我亦见此门,我再来试。”队伍中又再跳出一妖,依着刚才那位所行线路,亦是右前而后侧身,怎料空中似是突有一力,将此妖向外一推,那妖一个趔趄,几欲摔倒。
可他却不死心,又朝前猛跑几步,怎知他施力愈大,承力愈大,一个不稳,竟是往后滚了几个跟头。
众妖皆是大笑,其中又有一位缓道:“切莫妄言。你以为按着上一位路数即可通过?那也太不将知日宫放于眼内。”此妖一顿,又道,“诸位之中还有几位得见此门在下不知,只是在吾眼中,那门可见、可变、可动,无论方位形状高矮宽窄,皆是时时而变难以揣测;你们若还想浑水摸鱼,趁早打消此念,免失妖界颜面。”
余下妖众闻听此说,又见那说话之妖已顺着另一方位过了此门,转眼亦立于石阶之上,妖众多是面皮一紧,悻悻拂袖,转身便去了。
无忧在一旁,见此事甚奇,又再揉揉眼,四下搜寻,却仍不见一物,心中暗道:难道我非修仙之材?如此想着,心中不免黯然。
一刻之后,那一条等待长龙便已稀落。苍文回身,见那石阶上已站了六七位,便对尚在等候者道:“余下列位可还有谁意欲一试?”
“我们兄弟均愿一试。”
无忧见说话的正是那日在麻市街上见到的孟知边春,念其恩情,便含笑颔首示意。
孟知边春两兄弟见状,亦微微回了一礼,之后不消片刻,两人皆已通过那无形之门。
苍文点点头,跟身边仰日宫弟子交待两句,便示意无忧跟他一同步上石阶。
到了仰日宫正门前,那不足十位妖属已是摩拳擦掌等待进殿。谁料苍文朝身边金衣弟子一指,那四人便各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件皆两寸见方,呈虾背青色,底部平坦,其上似有凹凸。
四人将物件置于宫门正前地上,无忧稍上前看,见那物件虽小,内里乾坤却大:此乃天坑石,其上密密雕了山水宫殿,楼阁亭台。
“这。。这不是知日宫么?”无忧回身问苍文道。
苍文颔首:“此乃各位入宫的第二关,亦是最终关卡。此物名为‘厌梦’,乃宫主以地陷灵石而作。先请巧匠微雕这左肩山概貌,而后一一细之。诸位请看,此石虽小,然一花一叶,一瓦一砾皆跟这知日宫一般无异。”
“宫主加诸法力于上,此雕水可流,云可走,灵动非常。”
众妖闻言,又再凑近。
“我尚听见那山中溪流之声!”一妖侧耳,后道,“当真巧夺天工。”
苍文见其对这厌梦啧啧赞叹,又道:“此二关,乃炼众位心性。若心中龌龊,沟壑丛生,入此石,不得返;若心境通透,无尘无碍,入此石,可出。诸位以灵为导,将妖力聚于右手食指指尖,轻触厌梦石基即可。”
“宫主再三交待,烦请诸位三思。若当真难敌胸中欲念,便莫要尝试此关,及早全身而退方是上策。”
“我等谢宫主提点。只是事到如今,进虽难,退亦难。还请小兄弟告知,若当真过不了此关,困了石中,将会如何?”其中一妖抱拳向苍文发问。
苍文轻道:“进之,迷于心,便需在这厌梦内呆足七日,而后厌梦石之灵气会将迷失者送出石雕之外,只是送至何地,无人知晓。”
“当然,还是会送回这凡尘俗世,只不过,就未必是在这阳俞镇了,或许待尔一梦醒来,置身东面茫茫大海,抑或西方干燥沙宫,这并非我们可以操控。”
妖众闻言,倒是有几位长舒一口气,“那有何惧?处处无家处处家。我且先来试试。”
正说着,食指间已是点点光亮。就见其将指尖触碰厌梦石基,顷刻之间,此妖便无踪影。
“快看!他在这儿!”一妖指着那厌梦石叫道。众人皆探头,见先前之妖缩小千万倍,肉眼几不可见。
无忧正待上前,却见那妖众向后退了几步,散开了。
“此厌梦之上腾起好多云雾,那位兄弟早失了踪迹。”其中一妖道。
“那我亦来验验此石神奇。”边上又走出一妖,亦是刚将指尖接触石基便已消失。
无忧感此物甚是有灵,心中更是生了好奇,想着:若此物可窥内心,待我进入,它能否将我送回那百岁难见阳光,终年白雪皑皑的峰顶?
无忧正想着,见孟知边春上前,孟知道:“再次得见小姐,三生有幸。”
无忧欠了欠身,道:“听闻师兄之言,前几日麻市街上,若非二位挺身,宫主亦难知我行踪,恐无忧至今深陷风动庐,违心苟活。二位大恩,无忧再拜。”
边春咧嘴一笑:“莫谢,莫谢。”
孟知将他一扯,“望此次我兄弟二人平安过此厌梦之测,而后若有幸入了知日宫,便可跟随宫主,悉心修习。到时也定可跟无忧小姐再见。”孟知嘴角向上一吊,“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若我们兄弟力之所及,归仙修法,自是欣喜,若是力有不逮,再返尘世,那便换一处安身立命罢了。总有他人前仆后继。”
“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无忧感其话里有话。
“在下孟知,这是我兄弟边春。”
无忧想着那日麻市街上的蹄形飞镖,恐这两人亦不简单,若他们真入得宫中,之后倒需提防些许,慢慢摸清来路才好。无忧再望孟知兄弟一眼,见其面色倒是颇耐寻味。
孟知跟边春这便分立于两块厌梦石前,正待发功,就听无忧在其后道:“望两位多加小心。无忧祝两位心愿得偿。”
边春在一边回头,又咧嘴嘿嘿笑着,之后二人皆入了厌梦。仰日宫门前安静下来,苍文无忧皆在来回踱步,计算时间。
三刻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孟知已是倏地出现在无忧身边。他看上去甚是疲累,面色苍白,默然不语地坐在地上。
无忧见状不愿上前打扰,也站在一旁不做声。
一个时辰之后,苍文命那四个金衣弟子分别收回厌梦石,缓缓道:“八位入,一位出。”
无忧见苍文神态凝重,想着刚才边春那傻兮兮的笑颜,心中不忍,忙道:“文哥哥,或者他们还需个半刻光景。”
苍文抬眼,轻道:“师父说过,一个时辰,不出,则困。”
无忧缓缓垂了眼帘,瞥了孟知一眼,见其仍不发一言,想其失了兄弟,心中定是难过,上前道:“孟兄,边兄此刻虽未得出,然其性命终归无虞,想来待七日后他出了厌梦,无论落在何处,必千里万里回来知日宫寻你。”
孟知却不答话。天色更暗,无忧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也不再多言,苍文命金衣弟子带着孟知入了仰日宫,而后对无忧道:“你且速回追日宫吧,今日时辰不早,想你明日还有晨课。”
无忧又见孟知边春二人,未曾想不过一会儿工夫,那边春便再无消息,却不知之后何时方可再见,如此想着,她不免对弄无悯的严苛测试心有不满,但终归却又难舍,便冲着苍文道:“却不知宫主近来可好?”
苍文轻声回道:“师父自麻市街回宫后,事务繁忙,想来亦忧虑金乌丹之事,且愚城实为隐患。师父闭门不出,我亦是多日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