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吞命金鲤鱼腹内。
目荣华同弄无悲俱是形神相离,二人身子冷僵,伏地而卧,距不过三五丈,然其心神所往、心目所见,天渊之别。
目荣华七魄所在,正是坤顶之下二十里外。此地名唤“尸居城”,传若居于此地,必得静默如尸,皆因此地四气相逆,冬日水冰地坼之时,反见发陈;夏时蕃秀华实之期,却需闭藏。城外一沼,四时丰泽,四围茂林,其上多得鹊鸟,啼鸣之音,便是“见龙“,亦是应了这尸居之名。
掐指算来,那日正是八百岁前,目荣华早得万斛楼门下所报,白龙鱼服,初来尸居城。待至,见此处霭烟如织,城外本是三九之日,入城却是旭暖如春。目荣华心下有疑,声色不动,暗暗四顾:城内鼎沸,引车卖浆者处处;喧哗嬉闹,皆是寻常,倒是多得凡尘烟火气。
目荣华心下暗暗计较:莫不是说居此地如尸?现下看来,全然相悖。
正自思量,见不远处诸人簇拥一步舆而至——车为素木,长宽皆一丈,倚高二尺;座上铺百鸟朝凤云气纹软缎,缎下四围坠玉色流苏;舆车之上,得一丈八金华盖;十六人抬之。
目荣华稍怔,凝眉细观,见那步舆之上,半卧一女;貌若舜华,年尚未及笄;素衣如雪,却逊其凝脂一点;目如点漆,尤称其云发十分。
目荣华稍一启唇,未得片语,又见那女童右掌托腮,左袖轻舞,亦是定定瞧着目荣华;动若回雪,静如绽英。
步舆待近,女童轻喝一声,止了抬辇之人,正对目荣华,居高临下,睥睨无言。
目荣华稍一抬眉,浅笑相应。
二人眉语来往,口舌不费半点。
隔了约莫半柱香功夫,巷子一角,烟气大作,目荣华余光一斜,见是家包子铺起锅,不消半刻,香气大作。
女童立时吞唾,朝那店家稍一颔首,那店家得令,捡了满盘水晶包儿,越过目荣华,直往女童而来。
目荣华初时无查,现下细观,方见那店家行动有异:两目无神,面色青黑,然然可可,窒手窒脚。
”这女童,瞧着不大,倒是使得一手魅惑功夫。“目荣华思忖一刻,心下暗道。
女童接了水晶包儿,顾不得烫口,仰面蛇吞而下,那吃相粗俗,惹得目荣华吃吃轻笑。
”何以取笑?“
目荣华闻女童抬声,倒也不怒,摇首应道:“如此美人儿,这般动作,有失体统。”
女童反是解颐,应声下舆,踱步而前,待距目荣华不足半丈,方止了脚步;眨眉数回,勾唇现狡黠之光,尤显妖丽,轻道:“外来人?今日方至?”
目荣华颔首:“正是。”
女童收了眼风,再道:“谓何?”
“尘中胶扰,自放吾身;不远万里至此避世。”
女童冷哼一声,稍顿,方道:“鲜衣未旧,双蝉不尘,却未牵马,更未见轿。“女童陡地抬眉,轻道:”敢问足下,可是腾云驾雾而至?“
话音初落,女童瞠目,不过弹指,其眦几裂,面上反现惊怖。
目荣华不由掩口胡卢,踱步上前,反将面庞近了女童耳畔,轻道:”这惑术,倒也精妙,然吾之功法较汝,岂止天渊;尔欲施惑夺志,自是难成。“
女童一怔,放脚后撤,两臂抬举,便见四围诸人,无不弃了手上活计,直往目荣华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