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良人和文玄舟的相遇十分偶然:两人同进了酒馆,馆内只剩一张桌子,于是便坐在了一起。
十九年前的司马良人是为了办案才出的门,庆安城走了几圈,问了许多江湖人和官家人,心里有了些眉目,便稍稍松快下来。一旦松快了,便觉得腹中空空,馋虫酒虫齐齐闹腾起来。那日正巧天气转冷,飘了点儿小雨,他看到有个酒馆,便信步走了进去。
文玄舟站在酒馆门口,也正抬腿往里迈。
匆匆一瞥间,司马良人只记得那人年约二十来岁,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但眉目间又文气沛然,举止彬彬有礼,包袱里方方正正,显然是放着许多书。
酒馆中只剩一张空桌子,他便和那青年坐下来,闲聊了两句。青年听他说了名姓,露出钦佩之色,连忙也把自己名字告知司马良人。原来他是个游医,游历中途经庆安城,现在还在寻找落脚的地方。交浅言疏,司马良人并未多谈自己的事情,只是简单的交流之中,也觉得这年轻人谈吐不俗,是个妙人。年轻人知道司马世家,也听过司马良人的名字,似是有心与他结交,但见司马良人兴致不大,也就不多说了,只是闲谈风月。
那酒馆里头的酒滋味相当好,司马良人和文玄舟一同喝了一壶,随之便告别了。
“这是第一面,第二面便是在鲁王府了。”司马良人说。
在鲁王府的第二次见面,司马良人初时并未认出文玄舟。那时距离他和文玄舟邂逅已过去了几年,他登门拜访鲁王爷,是为了给迟夜白找能够医治他的人。鲁王爷是个闲散王爷,江湖上朋友很多,朝廷内外也有自己的人脉。司马良人与他关系不错,虽不想和皇家人扯上关系,但他和傅孤晴都无计可施,只好抱着一丝希望来找鲁王。
鲁王当时听他说明来意,立刻说自己府上恰有一位奇人。
“文玄舟的模样和庆安城那一面倒是没什么分别,但我着实是没记住。”司马良人叹了口气,“等他说起那日酒馆的事情我才想了起来。鲁王与我说了许多他的事情,我心中也有怀疑,但当时确实没了其他办法,最后还是将他请了过来。”
司马凤沉默着不说话。
“他当日将你推入池中,只是无心之失。”司马良人叹了口气,“你就算再不喜欢他,也是他救了牧涯,对不对?”
司马凤眉头轻皱,语气颇有些不肯定:“十九年前,沛沛的孩子被卖给了拍花子,随后那孩子便在庆安城周边长大。数年后夜香郎被卖入鲁王府为奴,恰好文玄舟也在鲁王府。”
司马良人:“……你想说什么?”
“不是很可疑么?”司马凤说。
司马良人:“证据呢?能说服我的证据呢?”
司马凤:“……”
他完全没有。
司马良人挥挥手,让他出去:“金烟池的事情且告一段落,你去看看其余人办的案子吧。十方城大户刘员外被窃案和晋阳村的三女投井案他们已经结了,你把卷宗都看看,及时给那边回信。”
“平时都是你看的卷宗,怎么这回让我来了?”
“因为你是家主啊傻儿子。”司马良人说,“我跟你娘要出门去拜访故友,家里这些事情你多看看吧。那些虽然是我的徒弟,但也是你的师弟师妹,别太凶,以免他们不服你。”
司马凤:“哦。”
司马世家是蓬阳的大户,有良田美池,每年光收租就收得不亦乐乎。司马凤接手的一般都是他感兴趣的案子,其余来找司马家帮忙的奇案在经过司马良人筛选之后,全都分散给了他其余的徒弟。
司马凤在家里呆了几天,总算将挤压下来的案子都看了。除了两件证据不清之外,其余都十分确凿。他了结手头这些工作,跑去找迟夜白玩。
但迟夜白不在院子里。阿四拎着一小袋瓜子走过,见他从迟夜白常住的房中走出来,悚然一惊:“少爷!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司马凤:“什么事情?”
阿四:“迟少爷不在?”
司马凤:“不在。”
阿四拍拍胸膛,把一堆话咽了下去。
“也许回鹰贝舍别苑了吧。”阿四说,“你昨儿在书房里看卷宗的时候,宋悲言就缠着要让他带自己去鹰贝舍那里玩呢。”
“甘乐意能放人?”
“就是甘令史撺掇宋悲言去缠着迟少爷的。”阿四呱嗒呱嗒晃着那袋瓜子,“甘令史一直想去鹰贝舍玩玩,想去海边找找尸体的。可迟少爷一直没答应。”
司马凤:“……所以甘乐意也一起去了?”
阿四:“是啊。”
司马凤于是便牵马出了门,直奔鹰贝舍别苑而去。
他出去不久,阿四又路经甘乐意的小院子,忽然听到院子里头传出器皿碰撞之声。他探头去看,见甘乐意正和宋悲言在水盆里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