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茗撩起破烂的衣衫,身上的伤痕让易丹几人触目惊心。只见他遍布淤青的身体,有好几处被剜去血肉之后留下的坑洞。虽然那些坑洞已经结疤康复,但是凹凸不平的疙瘩,让众人看得不由心惊胆寒。
易丹走到男孩身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坑洞边缘的皮肤,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伦茗摇摇头道:“不疼了,但是心里的疼,却永远忘不了。”
佑铭将羊皮囊水袋递给伦茗:“来,伦茗小兄弟,喝口水再说吧。”
“谢谢!”伦茗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后开口说道:“听我母亲说,我家本是前朝南诏的贵族旧臣,当年南诏变天,改称大长和国。又过了几年,我的爷爷被查出私藏南诏皇族牌位,被扣上了顾念旧主的罪名,全家八岁以上的男子都被杀光。当时我娘抱着刚出生的我,被投进了奴隶营,从此就做了大长和国永远的奴隶。”
大家都认真地听伦茗讲述着他的悲惨身世,伦茗那稚嫩的脸庞,流露出这个年龄的人难以拥有的哀伤。
易丹问道:“那后来呢?”
伦茗继续说道:“我母亲带着我,在奴隶营里长大。虽然我们经常遭受毒打,还有饿肚子,但是我娘还是偷偷地教我写字认字,知书明理。去年我十二岁了,母亲说我已经长大了,悄悄告诉我,让我逃离奴隶营。前几次我已经成功逃脱了,可舍不得母亲,便又主动回去了,母亲又气又急,还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她说她要我恨她,如果我恨她,就不会再想回去了。”
听着让人吃惊的故事,大家无不被伦茗这段令人愤慨而又温情的故事深深地感染。
易丹打断道:“你母亲是你唯一的亲人和依靠,无论她怎么做都是对你好,你不可能会恨她的,对吧?”
伦茗道:“没错,我知道她打我,就是想让我恨她,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对她恨不起来。”
佑铭道:“真是太让我吃惊了。是不是在那种环境里,每个孩子都是这样的吧?”
陈允生接话道:“这倒未必,据我所知,在奴隶营里,有许多奴隶的孩子,都很恨自己的父母,甚至有世代为奴的人,还动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易丹惊讶地问道:“真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伦茗道:“当然有了,这位大叔说得没错,这种事情,我亲眼看到过好几次。有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男孩,他特别恨自己的父母是奴隶,让他生来就是奴隶的儿子,于是他就向狱卒揭发他父母想要逃走的事情,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两块葱油饼,当时他一边吃着葱油饼,一边冷血地看着自己父母被砍头的情形,那场面,让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易丹瞪大眼睛,惊恐地问道:“不,我不敢相信,我不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陈允生道:“那是你没有亲眼看到奴隶营的情形,如果你亲眼看到了,就会明白了。”
易丹道:“我不要看到这些,将自己父母推上断头台,这太残忍,太没有人性了。”
陈允生道:“他们早已麻木了,不会觉得残忍。相反,在奴隶营的人,都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因为长年累月的苦力劳作,还有时刻伴随的缺食少衣和虐待毒打,都让他们身心疲惫,苦不堪言。如果能早点死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从此终于可以解脱了。”
伦茗道:“这位大叔说的一点都没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父杀子,子杀母,这种事情在奴隶营太多了。哦,请问这位大叔,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奴隶营?你该不会也是…”
陈允生道:“我倒不是努力,不过曾经差点也成了奴隶。我也认识贵族家家奴的孩子,他们比起奴隶营的奴隶来说,偶尔能吃上两口饱饭,已经算很幸运的了。不过世世代代都没有自由,活不长,死不下的日子,永远熬不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