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御街,十万百姓聚街旁观。
状元两榜眼驾马徐行,王陟臣神色淡淡,看着左右道贺的人群。与身后的进士们欣喜之状溢于言表相比,他只是在马上微微拱手应答,自有等大族子弟的从容淡定。
王陟臣眼角略瞄到章越身上,略带些不服气心道。
“连花也不知簪,不懂风流倜傥为何物,真是空有这番好相貌以及状元之名。”
说来王陟臣也是不错,丁丑年生人,相貌也是出众。可惜官人子弟身份,让他不可能得状元,故而他倒不认为是自己才华文章不如章越。
马正徐行,却冷不防正在马上的状元公,却突而下马,着实让王陟臣与众进士们吃了一惊。
不仅是他们连一旁的仪驾和鼓吹们也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众人却见章越挤进人群之中,来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面前,将兜里两朵御赐的簪花取出,塞进了她的手中。
“莫非此人就是吴家的十七娘子?”
王陟臣这一刻感到如同一把刀扎进了心底,不是一刀子,而是拔出来又插,一连插了好几刀……
难道状元方才故意放着簪花不戴,就是为了取来赠佳人的。
王陟臣只觉得骑在马上左右摇晃,陡然间猛然咳嗽。
章越看到十七娘时,倒也没有多想,那日榜下相见,二人虽没有相见,但他如今已是托人作媒提亲。
议亲一切皆谐。
想到上一世,约个妹子出来吃饭都那么磕磕绊绊的。所谓相亲的目的,只是为了反复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定婚了。
二人见了面,章越也不知说什么,就将藏在兜里的簪花放在妹子手里。
但见十七娘退后一步欠身道:“妾身恭贺章君状元及第。”
章越笑了不知说什么,十七娘低声道:“快上马吧,别让人等着。”
“好。”章越又返回到队伍中,扶鞍跳上了马。
眼见队伍继续前行,范氏看着一旁的十七娘道:“真是天上麒麟子,人间状元郎。”
十七娘没有言语看着章越所赠的簪花,不知不觉她已为目光所汇。
至于坐在两辆马车上商量的李太君,薛太君见了章越下马赠花的一幕,惊得是瞠目结舌。
大宋虽民气开放,但此事还是闻所未闻。
李太君摇头道:“小儿辈真是胡闹,怎能如此恣意。”
薛太君却笑道:“诶,日后传出去反是段佳话。说来此举我们女儿家只怕是梦里,也是想也不敢想的。”
李太君连连摇头,他不喜章越十七娘如此行为,毕竟二人还未定亲呢,就算定了亲,甚至成了婚,如此当街赠花也没听过,更不合于吴家严谨的家风。
不过至少她可以放心,此事传出去章吴二家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了。曹皇后应该不会再起给章越说亲的念头了。
唱名这日。
章越率领众进士们御街夸官十里浩浩荡荡地至国子监,百姓们争看风采,‘美章郎’之名一夜之间传遍了汴京。
抵至国子监里,太学师生都来观礼,在昔日的老师同窗面前,章越也是感慨万千,卢直讲等师长们如今也要避在一旁。
而章越代表进士谒先师先圣。
而出任监礼官、奉礼官、太官、太祝、分献官也是尽是由嘉祐二年嘉祐四年的进士担任。
听闻出任监礼官的本是章越的斋长,嘉祐四年的状元刘煇的,但刘煇因祖母年老,出任建康军节度判官,不愿回京任官。
故而才改由他人出任监礼官。
章越虽觉得可惜,但心底对刘煇出于孝义,无意于功名还是很钦佩的。当然章越不知道是,他与刘煇再也无缘见面。
次年刘煇祖母去世,刘煇辞官归里并于治平二年病逝于家中。
不过养正斋两任斋长皆状元,也在太学中传为佳话。
章实,于氏,章丘正在家里忙碌,他们没法去东华门看榜,也没法去御街上看章越如何风光。他们必须在家,若有人来贺,必须接待。
故而一家都是忙里忙外的。
章实和于氏都是换了一身的新裳,人显得格外的精神喜庆。
最先来的却是章越的同窗兼老乡黄好义。
之前他解试落榜,章越得了第三,他心底是有些失落的,但如今章越考中了进士,他就一点也不失落了,反而觉得自己有这么的朋友,自己不仅面上有光,日后也是助力。
前几日自己的堂兄黄好谦也是回京述职。
黄好义见了兄长自是颜面无光。论才学,黄好义那些自小表现出的灵光,早就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泯然于众。
不过黄好谦见了他倒没有半句责怪,而是温言安慰了一番,之后又与道。
人此一生,非唯有凭才气。结交贵人亦可飞黄腾达。但结交贵人,别想攒情攒义,与其开口让他来提携你,倒不如你身上有他看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