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三年三月。
梁乙埋,梁永能分别从兴州,横山出兵,号称八十万攻宋。
梁永能虽是一路偏师,但一路上攻城拔寨,陆续攻打鄜延路,环庆路诸城,沿线扫荡。
而梁乙埋率军出葫芦川后,泾原路上下一片风声鹤唳,经略使沈括向韩缜请求救兵,却遭到韩缜拒绝,因为鄜延路和环庆路方向也遭到梁永能的攻击。
梁乙埋令大将嵬名济亲至平夏城城下,向城中守将刘昌祚射入自己的亲笔信。
梁乙埋言语‘昨于兵兴之际,提戈相轧,今以书问贽,信非变化曲折之不同,盖各忠于所事,不得不然耳。’
信又言‘西夏提封一万里,带甲数十万,南有于阗作我欢邻,北有大辽为我强援’。
梁乙埋言,两家用兵没有十余年,岂能罢休。
梁乙埋在书中划下西夏议和最后条件,除非宋朝许割兰州,西安州二州,否则绝不言和。
梁乙埋言辞谈不上狂妄自大,但那股‘你要战,我便战’的文字,着实令人感到这位党项国相确实有点东西。
刘昌祚得信后飞报沈括,沈括又飞报官家。
坐在汴京金銮殿中的官家见书大怒,几乎当场撕了,然后召了王珪,章越二相发了一通脾气。
章越心底大骂沈括一根筋,这种信自己烧了就是,还要送进京来自取其辱。
官家发了通脾气又责怪章越为相后一直在划水,对西夏作战如此不力,竟然让梁乙埋如此猖狂。
看着官家无能狂怒,乱喷口水,手舞足蹈将空气当作了梁乙埋,章越也是很淡然地用手将脸上的吐沫星子轻轻抹匀,然后非常关切地道了一句:“陛下保重龙体。”
官家看着章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即冷冷地道:“朕也不用卿等继续听事,朕亲往披甲泾原路去寻梁乙埋!”
王珪,石得一见此慌了连忙力劝。王珪劝章越给官家赔不是就好了,让官家生那么大的气。
而章越笼起袖子向官家长长一揖道:“请陛下早定监国!”
官家……
石得一,王珪……
……
梁乙埋在泾原路方向,只是虚晃一枪,反而提兵攻入秦凤路所设的西安州,捣毁了宋军数座新修的堡寨后,将屯田烧去一空,作出要攻打会州的样子。
正在李宪,王厚调兵遣将守卫会州,在屈吴山沿线驻下重兵,等梁乙埋来战时。
梁乙埋却突然转道向北渡过黄河,沿河抵至兰州与西夏主力会师。
梁乙埋这一次用兵可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颇得当年李元昊的真传。
以偏师攻环庆路,鄜延路,再佯攻泾原路,会州,天都山,最后集结大军兵临兰州城下。
无论是韩缜,沈括还是驻守会州的王厚,都以为梁乙埋主攻的方向是在自己这一边,没料到梁乙埋最后还是绕回至兰州城下。
那个当初折戟的兰州城下。
党项大军所经之处,除了大的堡垒无恙,小的屯堡皆是被毁,屯垦好的田地被焚烧,谷仓被抢个精光。
党项进兵便是如此,兵过如梳,几乎一草一木都不给宋人留下。
章越要以兰州,天都山,平夏城消耗党项人,反过来党项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而兰州城下,也是如此。
李浩颇为知兵,从党项这一次出兵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雷声大雨点小的景象来看,不过虚兵而已。
反而党项骑兵数次渡过黄河于城下徘徊,又迅速返回北岸,西夏似有再度进攻兰州的意图。
果真梁乙埋亲至,这一次党项号称步骑八十万。
八十万肯定是有很大的水分,水分里面也是有点干货的。
李浩,王文郁看到了城下西夏最精锐的步跋子,铁鹞子,还有传闻新设的泼喜军。
而城中仅有六千兵。
六千对八十万……
这一次西夏围城居然不围三阙一,而是四面包围。
他们在城下看到了梁乙埋的金帐,对方目中无人地在城下不远处举盏而饮,面前是党项武士拿着排盾作舞。
王文郁按住了腰间了刀,他知道梁乙埋在故意挑衅。
我梁乙埋就在你面前,有种你如上一次般,半夜率七百死士来这里偷营。
李浩拍拍王文郁的肩道:“此番好好守城,其他不要想,党项说是八十万,绝没有这么多兵马。再说军粮能撑几日?”
王文郁笑道:“管他多少兵马,我只六千。”
兰州守将李浩,王文郁因上一次击败西夏之功,都得了封赏了。李浩升作防御使,知兰州兼熙河,秦凤安抚副使。
王文郁加荣州团练使,捧日、天武都指挥使为副都总管。
上一次经历兰州之战,兰州城内手下不少将领都升为大小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