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刚才的梦。我的两只眼睛看着发亮的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是还没有到起床的时间。
我身上的汗慢慢变干,一阵阵发冷。扭头,我看见被子早就被我踢到了地上。
我坐起来,想把被子捡起来。身上的汗粘着床单,我顺手把它扯落了。
这时候,我听见爸妈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一切都和梦中极为相似。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看起来是一夜未关。
我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早晨的寒冷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我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梦中的场景像是潮汐一波一波涌过来。我睁开眼,它不断的和现实重合。
我知道,当现实和梦境严丝合缝的时候,我就被我爸给煮了。
我闭上眼,自己对自己说:“王天下,你要活,你是聪明人,多动脑子就能活。”
于是我静悄悄的穿上衣服,提着鞋,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地上真凉啊,我一个劲地打哆嗦。幸好,忐忑不安的走过了我爸妈的屋子,然后走到了院子里。
我在门口穿上鞋,踮着脚尖走到大门口。大门已经上锁了,但是这难不倒我。
我在院子里助跑了两步,然后飞身上墙。
然而,我忘记了前几天曾经大病一场,身手大不如从前,这一跃高度过低,没能跳上墙头,反而整个身子重重的拍在墙面上,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已经惊动了我爸,我听见房门的开关声,紧接着是我爸不快的声音:“天下,你干什么?”
幸好这时候,我的手已经搭上了墙头。我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我要活。”
然后两只胳膊克服对我爸的恐惧,猛地用力,把我的身子带上去了。
岂料,这时候我爸已经追上来了。伸手拽住了我的右脚。怒气冲冲的喊:“大早上你发什么疯。”
我趴在墙头上,看见我爸发怒的样子,和昨夜的梦一般无二。我吓得心惊肉跳,全身发抖。但是我不想死,我咬咬牙,大喊:“我要活。”然后,伸出左脚向我爸踹去。
这么多年来,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唯一的动作就是缩脖子等着。他绝对料不到我居然敢还手。不由得呆了。
我见他手上放松,连忙把右脚抽回来,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倒在墙的另一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泪眼滂沱。
我爸开大门的声音已经在不远处传过来,我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起来,一边用手背把眼泪抹去。
我心里默念着:“我要活,我要活。”然后玩命的逃跑,我走了很多小巷子,尽量的拐弯,这样,我爸才不知道我到底跑到哪去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应该跑到哪里去。
现在应该已经是白天了,但是天阴的要命,像是半空中有一块化不掉的浓痰。地上朦朦胧胧的,似乎还有些晨雾。
我望了望,不知道哪里着了火,浓烟滚滚的冒到半空,和地上的雾,天上的云,互相勾连,遮天蔽日。
我像是一个逃犯,在一条巷口探出头来,看看街上没有可疑的人,然后才敢一阵风一样的掠过去,然后又迅速地藏起来。
眼看我已经逃到村口了。
躲在村子里被我爸找到是死,想三闷一样闯出去也是死。前者是等死,后者是作死。可惜,我想要的是活。
正在这时候,我扭头看见了村委会的国旗。我心中一阵大喜:“对了,还有文闯。”
我兴冲冲跑到村委会,伸手就要推开文闯家的门。但是手按在门上,又猛地止住了。
不对,我爸肯定想到我会来这里。没准,就正在里面等着我呢。
于是我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使劲往里面看。幸好,里面只有文闯要姚媒婆两个人。
文闯正在和姚媒婆说着什么,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什么大家寄放在面粉厂的粮食被哄抢,死了不少人,后来莫名其妙的失了火。
姚媒婆嘿嘿的笑:“现在大家和我们一样穷了。”
文闯就点点头。
我没有细想文闯地话,看见我爸不在,就放心的推门走了进去。
姚媒婆看见我来了,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欢欣鼓舞,从床上跳下来:“天下来啦?”
文闯和我是好哥们,每次我来都是互相拍打一下肩膀。但是这次,文闯居然亲热的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
我有点不习惯,看着这两个热情的人,和眼睛中莫名其妙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