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麻痹的这是过庙会呢吗?没事干的回家抱孩子去,一个个的欠揍。”
看来他今天的心情很糟糕,我警惕的缩了缩脖子。
然后那些人纷纷回头看我们这堆人。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女人跌跌撞撞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女的身子很虚弱,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扶着,走两步就要摔倒。
她看了我们两眼,忽然破口大骂:“我们家三闷还没死呢,你们就抬棺材,没良心的,生孩子没屁眼……”
我爸怒发冲冠,抬了抬手。但是始终没下手。挥了挥手,显得意兴阑珊,他黑着脸说:“谁有那个闲心管你们家三闷。”
然后,扬扬手就带着我们出村。
那几个抬棺材的越走越慢,渐渐地出溜到了队尾。过了一会见我们好像没什么事,这才敢犹犹豫豫的越过影背墙。
我走了一会,越走感觉越熟悉,犹犹豫豫指着一处地方说:“妈,我好像是在这里遇见的那个老婆婆。”
我爸看了看,疑惑的说:“这里快到咱们家地头了。”
几分钟之后,我看见一座坟立在田里,指着那里说:“就是那,爸,就是那座坟。”等我指完了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我们家祖坟吗?
我爸快步走上前去,在坟前跪下。一边烧纸钱一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又开始哭。眼泪大滴大滴得落在坟前的土里。
我妈推了我一把,塞给我一把纸钱,让我在坟前烧了。
我一边烧一边想:这些纸钱是给王二准备的,这下可打了折扣了。
我们正在爷爷奶奶坟前烧纸。听见身后三闷妈的哭声:“我的三闷呐……”
其实三闷也就二三十岁,但是他这个妈看起来简直老的要死了。有的说是病的,有的说是累的。总之,这次看见她,感觉又老了不少,估计是伤心过度。
我爸心烦闷,回头吼道:“去别处哭去。”
三闷妈还是在那哭喊,忽然,远远地我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娘,我在这呢。”
然后我就听见三闷妈狂喜的声音:“三闷,三闷回来了。”
然后,扑通一声。她晕倒了。
我们呼啦一下围上去,猪先生连忙急救。
我向远处看,果然,一个人远远地走过来,看样子,真的像是三闷。不过,这小子好像还背着一个人。
我看了两眼,越看越疑惑,对我爸说:“你看,三闷背上那个人,像不像我二大伯?”
我爸看了两眼,忽然向前狂奔起来。我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三闷一见我们两个来了,咧嘴笑了笑。然后身子一软,就摔在地上了。这小子也累得虚脱了。
我和我爸赶快跑过去,三闷背上得人,果然是王二。
我爸蹲下去检查了一番,眉开眼笑:“还活着,还活着。”
我爸不苟言笑,像这样笑着连说两遍还活着。已经是欢喜之至了。
但是我看王二的情况,却不太乐观。
身上全是伤口,没有一块好皮,牙印宛然,明显是让人咬烂的。不过我心里奇怪,怎么?那些饿鬼没有把人吃干净就散掉了怨气吗?
我站在边上胡思乱想,我爸已经在一连声的叫猪先生了。
猪先生把三闷妈放下,急匆匆跑过来,只看了王二一眼,就一连声大叫:“找车,快去找车,送县里,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然后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二大伯没死,哈哈。”我站在蛮荒野地放声大笑,像是一个疯子。
我爸妈簇拥着二大伯去县里了。姚媒婆看看我,也是满脸笑意:“天下,来我家吧。”
我笑笑:“好啊,姚奶奶,文闯呢?怎么没看见他?”
姚媒婆微笑着说:“还睡呢。”
那些抬棺材的也都如释重负,三三两两的走了。
木夯和猪太太打了声招呼,也要去看看文闯。于是我们几个人边走边谈到了姚媒婆家。
刚刚一进屋,木夯就惊叫一声:“怎么文闯的脸是这个颜色。”
我看了一眼,文闯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身上的皮肤仍然灰蒙蒙的,不过,比昨天好多了。
我喊了一声:“文闯。”
文闯睁开眼睛,不耐烦的瞟了我一眼:“正睡觉呢。”然后歪过头去,不理我了。
我掀开他的被子,看见脚上那只玉环还在脚腕上套着。而且正好嵌在那道勒痕里面,看起来,就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一样。
姚媒婆见我看那只玉环,叹了口气:“让他扔了他也不肯扔。不怎么弄得,又套到脚上去了。这孩子还小,可别走我的老路,跟神神鬼鬼的打交道,可不轻松。”
我点了点头,想起昨天文闯的异样,简直就是个陌生人。我想等他醒了好好地问问他。
我和木夯在姚媒婆家一直呆到傍晚。直到猪太太来把木夯叫走。
猪太太可能是心中有愧,送来了半个猪头。
姚媒婆兴高采烈的把肉煮了。等饭摆上桌,香气四溢的时候。文闯忽然坐起来,语气清醒的让你以为他这一整天都在装睡。
他说:“我饿了。”